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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艺术里踏寻雪日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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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语:一早,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已经覆盖了北京城,给萧索单调的枝头、草坪、护城河都披上了冬日特有的盛装,空气里湿润、安静、祥和,大约冬季的一切都因雪而分外美好。那么,在科学家的眼中,冬日、雪景又是什么样的呢?我们特别邀请了中国科学院大气物理研究所副研究员魏科,来和我们聊聊天气与艺术!

冬天的美与其他季节有一定的差别,寒冷与萧条是冬天的主题,所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树木凋零,候鸟远迁,户外活动的人也少了许多,少了翠绿的植物和姹紫嫣红的花朵,冬日的色彩单调又柔和,黑色、褐色的树干,单调灰黄的土地,甚至偶尔阴霾的天空,使得冬天似乎缺少了美的基因。然而冬天有洁白的雪,有晶莹的冰,冰雪是自然美中神奇的元素,艺术家用他们对冬日生活的热爱和画笔,创造出迥于其他季节的独特美。

在冬日画作里,最著名的可能是《雪中猎人》,又名《冬猎》,作者为16世纪弗拉芒地区(现今比利时和荷兰之间低洼地区)最伟大的画家彼得•勃鲁盖尔(Pieter Bruegel,约1525—1569),因为他有两个儿子也都是画家,为表示区别,后世称他为“老勃鲁盖尔”(Pieter Bruegel the Elder),他充满热情地创作了诸多以农村生活为题材的绘画作品,也被称作“农民勃鲁盖尔”。
 

《雪中猎人》( Hunters in the Snow),作者彼得•勃鲁盖尔(Pieter Bruegel the Elder,约1525—1569),这幅画创作于1565年,画幅118 x 161厘米,现藏于维也纳的美术史博物馆

《雪中猎人》创作于1565年,当时一位比利时银行家兼收藏家向他订做了与季节有关的一组画,勃鲁盖尔据此画了12副画作。这幅《雪中猎人》是其中一幅,代表了季节中的隆冬12-1月,现藏于维也纳的美术史博物馆(Kunsthistorisches Museum, Vienna)。目前这12幅画已知存世有5副,其他4幅分别为《割晒牧草》(Haymaking,6-7月)(现藏于布拉格洛克维兹宫国家博物馆)、《收割者》(the Harvesters,8-9月)(现藏于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牧归》(the return of the Herd,10-11月)(现藏于维也纳的美术史博物馆)、《阴沉的天》(the gloomy day,2-3月)(现藏于维也纳的美术史博物馆)。

对于这幅艺术作品,专业的欣赏者也许会探讨色调与构图,会仔细推敲笔触和细节,会思考景深和人物布局,分析阴暗和虚实,会仔细从画面里体会艺术家的感情,从而得到共鸣或者排斥,也许还会讨论唯美现实主义(Aesthetic Realism),相似与意外,柔滑与锋利等等。对于气象研究者,一个艺术的门外汉而言,我看到了在寒冷萧条的冬季,老勃鲁盖尔在他的作品里展示出的冬日的温度与丰富。
 

正在下山的猎人和他们带着的狗,狗们看起来都有点营养不良,也不够兴奋,所有都垂着头,耷拉着耳朵,猎人们看起来也垂头丧气,收获不多,只有一只瘦小的狐狸,雪地上还留有一串疑似兔子的脚印,像是对猎人们打猎技术的嘲讽。这样的收获回家,可不好交差。
 

旁边酒店门口,一家人生起了一堆火,不知道是要做什么用途,火焰熊熊成为冬季里最温暖的色调,估计会让路过的猎人们心情稍微好点。

画面右下角结冰的水车,房屋的屋檐垂下长长的冰挂,在雪后天气晴朗的时候,冰雪消融,雪水顺着房檐流下来,形成长长的冰挂,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桥上正有人搬着一捆沉重的柴火,是要扛到酒店那边么?

中间结冰的池塘上,一片生机盎然景象,滑冰、捕鱼、冰上曲棍球、冰橇、陀螺,有人滑冰技艺娴熟,有人依然处于小心翼翼阶段,有人跌倒,有人小心翼翼,有人观望,体态和姿势,反映出丰富的人物状态和心情。

远处白雪覆盖沉睡的大地,斜坡变化多端,山峰峻峭突兀,三角形的山峰拔地而起,不像是现实中的高山,看起来更像是魔境中山的风格,像是匍匐的巨龙的脊背,随时要站起来。

 

整个图包含了惊人的细节,树上的乌鸦,天空中掠过的喜鹊,近处斜坡前的木头捕鸟器,有一根细绳延伸到窗户里,左侧冰面上站立的乌鸦、池塘里冰面上的冰窟窿,而溜冰玩耍的人似乎熟视无睹。远处的房屋上从烟囱里冒出了火,可能是冬日取暖导致的房屋着火,房屋主人正爬上房屋,旁边有人扛来第二个梯子,底下有几个人在张望,跨过河另有两个人扛着梯子赶过来。在更远之处还有停泊的小舟、原野上骑马奔驰的人……

彼得•勃鲁盖尔在同年的另一幅画,《滑冰者和捕鸟器的冬景》(Winter Landscape with Skaters and a Bird Trap)与《雪中猎人》有异曲同工之妙,似乎是对上面的景象换了一个视野,从捕鸟器那边的缓坡上看整个平原,现藏于比利时皇家美术博物馆,也是弗拉芒风景画历史上的一幅真正的杰作。

流经村落中间的河流在冬季结冰,成了周围村民们最喜欢的运动场地,哪怕小船被冻结在河岸,冰上曲棍球、溜冰、陀螺、捕鱼依然是大家的最爱,无忧无虑的人们忽略掉了近在咫尺的冰上冰窟,树上和天空有诸多的乌鸦、喜鹊、麻雀和野雁,捕鸟器下撒了一把谷物,一根绳子向右延伸,捕鸟者躲藏在高高的窗户内紧张地观望。

无忧无虑的人们忽略掉了近在咫尺的冰上冰窟

捕鸟器下撒了一把谷物,一根绳子向右延伸,捕鸟者躲藏在高高的窗户内紧张的观察
 
天空上野雁飞过,远远的城堡和木屋有什么寓意?

不得不承认老勃鲁盖尔对鸟雀们有着仔细的观察,在冬季寒冷的季节里,当树叶凋零,原来隐藏在密叶和草丛中的鸟儿更容易被观察到,成为观鸟的极佳季节。在北京,颐和园、圆明园、奥林匹克森林公园等地皆为观鸟圣地,冬季记载到的鸟类多达30种以上,在这幅《滑冰者和捕鸟器的冬景》,你能数出来有多少只鸟么?

对冬季风景情有独钟的还有荷兰画家亨德里克•阿维坎普(Hendrick Avercamp,1585-1634),阿维坎普可以说是第一个专注于冬天景象的画家,现存的阿维坎普的画作基本上都是冬季景象。有资料认为他是聋哑人,所以在他的绘画作品里,反映了惊人的细节,如各种不同的人的姿势、手势、细节表情、服饰,马的体态语、装饰等等。

他的画作里,在冰面上创造了一个小社区,在这个公共的活动空间里,各种社会阶层的人一起登场,享受冰雪带来的乐趣,马拉雪橇上的贵妇人、衣装华贵的富人、推着孩子的母亲、打冰球的球友们、牵手的情侣、冻结在冰面上的小船、坐在小船边休息的姐妹、背着手滑冰的的高手、小心翼翼的滑冰菜鸟、跌跤甩出去的帽子……,在那些寒冷冰封的冬季,一片冰面带给大家共同的快乐。

 有人滑得惬意自如,有人跌个大马趴,帽子手杖都飞了出去
 
大小姐和贵妇人得在漂亮的马拉雪橇上玩冰,自己滑那是穷人们的玩法
 
精彩的冰上交际场,说说八卦呗
 
树上的鸟儿们也精彩,不得不佩服作者细腻而准确的观察力

在16和17世纪那些冬季,寒冷和冰封成为正常的状态,实际上那一段时间处于著名的“小冰期”最寒冷的时期。小冰期开始于13世纪末,结束于19世纪中期,各种资料揭示小冰期时,全球平均温度比现在低0.5—1.0度,在有些区域,平均温度降幅甚至超过1.5度,在极端年份降温幅度会更大。竺可桢先生在《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里,记录我国的小冰期也很明显,太湖在1329和1353年,结冰厚达数尺,人可以在冰上走,周围橘树全部冻死,17世纪记录太湖有4次结冰记录,18世纪记录有4次,而20世纪以来则没有任何结冰的记录。

全球同此凉热,欧洲不仅仅在荷兰出现大规模冬季冰封现象,英国的泰晤士河也在那时期多次冰封,在异常寒冷的这些冬季,英国人在冰封的泰晤士河上举办冰雪节,从1400年到1835年,历史记载的伦敦附近泰晤士河上,举办过24次冰雪节,其中15世纪两次,16世纪5次,寒冷的17世纪多达10次,18世纪也达到6次,当17世纪最寒冷的时候,意大利水上之城威尼斯也出现了浮冰。

冬季固然寒冷和萧条,但是皑皑白雪和冰封却带来了独特的审美,“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幅江天雪景图,寒冷幽静,了无生机,然而垂钓的蓑笠翁,让雪景图增加了无尽的想象力,他是苦寒交加中觅食的穷苦老人?是与世无争、遗世独立的世外高人?亦或是郁闷苦恼的文人墨客?亦或是宦海沉浮颠簸中的失意远迁之人?

也许一千个人,解读出一千种心境。日本著名气象学家松野太郎也喜欢这首古诗,与笔者聊天时,他说这是他的最爱,他倒是没有解释为什么,对诗词的喜欢自然源自于文字中蕴含的境界,而境界需要领悟,喜欢同一样艺术作品的两个人相逢一笑,靠得是彼此的共鸣,不需要太多解释。

痴情于冬季者并不少,明代张岱笔算一个,他在《湖心亭赏雪》描述了典型的极端简约之美,“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明代张岱笔《湖心亭赏雪》),寥寥几笔之景,如痴如醉之人,“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在冬天里痴情于冬雪景象的还有法国印象派大师克劳德•莫奈(Claude Monet,1840年11月14日-1926年12月5日),在大雪覆盖了大地的严寒季节里,莫奈对着雪地里篱笆门上的喜鹊,仔细欣赏这喜鹊和篱笆投下来的影子,不断寻找着最佳的角度和光线,他也饶有兴趣的对着两个积满雪的干草垛和小木屋,反复绘制不同光线下的雪后景象,下雪后阴霾天空下的干草垛,夕阳下的干草垛,早晨的干草垛,一个干草垛特写,两个干草垛一起画,换个角度的……,两个干草垛陪着内心丰富的莫奈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时光。

 

阴霾天空下雪地里的干草垛
 
阴霾天空下雪地里的两个干草垛
 
夕阳下雪地里的两个干草垛
 
朝霞中雪地里的两个干草垛
 
雪中两个小木屋
 
换个天再来,雪中两个小木屋

英国小说家、剧作家毛姆(威廉•萨默塞特•毛姆,William Somerset Maugham,1874- 1965)在小说《月亮和六便士》对美有一段精彩的论述:

“美,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怎么可能如同沙滩上的石头一样,一个漫不经心的过路人随随便便就能捡起来?美是一种美妙、奇异的东西,艺术家只有经过灵魂的痛苦折磨才能从宇宙的混沌中塑造出来。在美被创造出以后,它也不是为了叫每个人都能认出来的。要想认识它,一个人必须重复艺术家经历过的一番冒险。他唱给你的是一个美的旋律,你要是想在自己的心里重新听一遍,就必须有知识、有敏锐的感觉和想象力。”
要说心里的温度,没有人比梵高更充满热情了,和另一位后印象派大师高更逃离家庭和亲情追寻心的自由不同,梵高渴望亲情、友情与亲密的关系,但是他被家人疏离,被所居住小镇居民们发请愿书驱赶,甚至被顽皮的小朋友们欺辱。

这个终生孤单的人内心温暖,他充满深情地写下“冬季是寒冷的,但是人心是温暖的”(winter is cold but that human hearts are warm)(1875年12月10日给弟弟提奥的一封信)。他积极地观察常人看不到的世界,体会常人难以体会到的温暖和向上的力量,“有时在冬天,天气非常寒冷,有人说天气太冷了夏天再也不来了……不管我们是否批准,寒霜总会过去,在晴朗的早晨,风向转变,大地解冻……我们的心态和环境与天气类似,充满着变化,但是我仍然希望一切都能改进。” (1879年给弟弟提奥的一封信)

“It is sometimes so bitterly cold in the winter that one says,`The cold is too awful for me to care whether summer is coming or not; the harm outdoes the good.’ But with or without our approval, the severe weather does come to an end eventually and one fine morning the wind changes and there is the thaw. When I compare the state of the weather to our state of mind and our circumstances, subject to change and fluctuation like the weather, then I still have some hope that things may get better.” 

Two Peasant Women Digging in the Snow
April, 1890
Foundation E.G. Bührle, Zurich, Switzerland
 
Vincent van Gogh
Painting, Oil on Canvas on Cardboard
Nuenen: January, 1885
Tate Gallery

 

《雪景》(Landscape with Snow),现藏于美国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

梵高的冬季,色彩温暖而柔和,颜色丰富,积雪也泛着淡黄色温暖的光泽,一名黑帽男子与他的狗漫步在铺满雪花的乡野小路上。这幅画里蕴含着大地的热度,欣赏者似乎能感受到冰雪消融和万物复苏的生命力,听到遥远的溪流传出潺潺的水流声,感受温软的风带来消息:严寒即将过去。

 

 

 

 

魏科
中国科学院大气物理研究所副研究员,季风系统研究中心副主任,主要从事平流层—对流层相互作用、气候动力学等方面的研究,与热心科普的青年科学家一起运营科普公众号:BetterScience(科研无止境,科学有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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