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害虫的Bt茄子 图片来源：原文
去年9月举行的联合国粮食系统峰会被群众的反动员夺去了光彩，这场反动员由农民、科学家以及世界各地土著社区和小规模粮食生产者联合的民间社会团体领导发起。这些人对于实现峰会宣布的消除饥饿和促进可持续农业的目标至关重要。科学家和倡导者指责峰会组织者在粮食安全、民主问责制、可持续性以及生产者和工人的人权方面妥协，转而支持跨国农业企业。
自7月以来，反对峰会的呼声不断高涨，当时数百个基层组织向峰会组织者提出质疑，认为组织者们以狭隘的技术官僚方式来界定粮食系统问题，并提供诸如生物技术干预等“错误的解决方案”，而不是促进更可持续、公正和以人为本的耕作方式。同样在7月，菲律宾批准了Bt茄子的商业种植，Bt茄子是一种转基因（Genetically Modified，简称GM）食品，其产生的一种蛋白质能杀死害虫的茄黄斑螟蛾；此外，菲律宾还批准了“黄金大米”的生产，这种转基因大米可以产生维生素A的前体β-胡萝卜素。因此，菲律宾成为南亚和东南亚第一个批准转基因大米生产的国家，也是继孟加拉国之后世界上第二个批准转基因茄子生产的国家。
转基因作物的倡导者称赞菲律宾的举动是科学的胜利。自从两年前联合国粮食峰会举办以来，不同的组织已经稳步将科学在全球问题中的应用减少到有限的以投资者为导向的创新中。在这个背景下，农业生物技术和数字化被吹捧为实现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关键。
随着各国政府现在就峰会的前进方向展开辩论，重要的是要认识到，狭隘地关注技术来解决农业和食品的复杂结构性问题并不成功。在转基因作物种植培育的二十多年中，转基因作物研究、开发和应用的方方面面都引发了科学争议。
在这个基础上，转基因作物植根于殖民资本主义的农业模式，其基础是盗窃原住民土地、剥削农民和食品工人的劳动、妇女的身体、原住民知识和生命之网本身。20世纪60年代的绿色革命将这一范式输出到南亚和东南亚的前殖民地国家。今天，这种农业模式不仅造成了农场债务激增、土壤枯竭、本土种子和生物多样性受到威胁，而且还导致农民知识和技能的流失。同样的模式与新型病原体的出现和我们对流行病的脆弱性增加有关。为了让世界实现可持续发展，我们必须废除这种殖民农业模式，并将以生物多样性和农民知识和技能为前提的生态农业置于中心地位。
玉米、大豆、棉花以及油菜籽，主导着转基因市场。大多数转基因作物都具有对除草剂和昆虫的抗性，这不仅导致了“超级杂草”的出现和农药使用量的激增，而且推动了种子和化学工业的全球整合。这些作物主要使大规模农户、谷物贸易商和销售种子和杀虫剂的跨国巨头受益。
尽管存在这些问题，跨国农业企业已经锁定了黄金大米和Bt茄子作为表面上有利于穷人的技术，以赢得全球南方的小农户和消费者。自2008年以来，总部设在菲律宾的国际水稻研究所在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的支持下，与Syngenta（拥有黄金大米专利）合作，领导了黄金大米的发展，以解决穷人、特别是儿童和孕妇的维生素A缺乏症（Vitamin A deficiency，简称VAD）的问题。
一个关键但尚未解决的问题是儿童是否真的可以从大米中吸收β-胡萝卜素。大米的维生素A含量相对于其他更合适的来源（如胡萝卜和一些叶类蔬菜）较低，而且会在室温下储存、暴露在空气中和烹饪时发生降解。
2009年发表的唯一一项喂养研究让成年受试者食用黄金大米，以及黄油、油、腰果、肉类和沙拉。受试者的膳食中，超过300千卡的热量来自脂肪，这有助于维生素A的吸收。这些实验条件很难代表贫穷、食物不足的家庭。此外，虽然在孟加拉国将黄金大米的特性引入当地水稻的努力取得了一些成功，但在印度，类似的引入带来了不适合种植的品种。
如此严重的缺陷会使另一个项目失败，但对于黄金大米却相反。在2016年一场哗众取宠的活动中，120多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发出了支持黄金大米的强烈呼吁。这次活动涉及前Monsanto公司公关高管等人物。与此同时，食品和营养研究所的研究表明，在没有任何黄金大米的情况下，在对抗维生素A缺乏症方面取得了显著成功。菲律宾的营养教育、胶囊补充剂和其他公共项目使VAD比例从2003年的峰值40.1%降至2018-2019年的15.5%。
大米种植 图片来源：pixabay
Bt茄子由印度公司Mahyco开发，Monsanto持有该公司26%的股份。Bt茄子的商业化在印度已经停滞了十多年，部分原因是担心在消费者中引起抗生素耐药性，毒理学分析存在严重缺陷以及对生物多样性的威胁。然而，同样的转基因生物已经在孟加拉国和现在的菲律宾成功推广，由康奈尔科学联盟（一个由盖茨基金会支持的组织）和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相关方进行对外销售。Bt茄子被认为是一项能够同时减少农药使用和害虫导致的损失的创新。
然而，支持这些说法的研究往往是短期的，而且主要局限于货币参数。从2002年开始，印度的Bt棉花同时减少了农药使用和由棉铃虫带来的损失。但回顾18年的经验，科学家们发现粉红棉铃虫在大规模采用Bt棉花的几年内就对Bt产生了抗药性，迫使农民喷洒大量的致命农药。该项目的结论是，Bt棉花对印度农业的主要贡献是不断增加农药使用和种植成本，“而不是任何持久的农艺效益”。
北美和南美的玉米、油菜籽和大豆市场中的转基因作物已经饱和。为了扩大规模，农业综合企业正在关注低收入国家的市场，并关注茄子、小米和木薯等小农场主种植的作物。这些企业还评估了基因工程作为修改作物基因组工具的使用情况。
因此，作为盖茨基金会赞助的非洲绿色革命联盟（Alliance for a Green Revolution in Africa）的成员之一，Agnes Kalibata当选为联合国粮食系统峰会特使是不足为奇的，该联盟以倡导转基因闻名。在联合国与世界经济论坛（the World Economic Forum）建立战略伙伴关系之后，联合国粮食系统峰会已经开始反映对粮食系统变革的“第四次工业革命”方法，这也不足为奇。
为了将投资友好的技术创新与世界经济论坛的自由贸易纲领联系起来，峰会的领导层描绘了一幅简单的科学图景：在不考虑权力和政治的情况下，用科学技术创新食品系统。
然而，几十年的研究揭示了生物技术科学是如何依赖于路径的，随着专利等因素使大学从事生物技术研究变得越来越有利可图，生物技术科学正变得越来越强大。更多的生物技术研究意味着更多的实验室设施和更多的教职员工，以及更多的资金来支持从事这一工作的学生。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展和发表批评转基因作物的研究变得越来越困难。实际上，生物技术已经排除了包括生态农业等其他创新。
尽管如此，随着研究人员对生态农业的了解加深，发展生态农业的理由就越充分。例如，2009年的一项研究比较了菲律宾农民科学家网络中的840名MASIPAG农民，发现88%的生态农业采纳者的粮食安全得到了改善，而未采纳者的这一比例为44%。与之前相比，过渡到生态农业的农民多吃了68%的蔬菜、56%的水果、55%富含蛋白质的主食和40%的肉。印度跨学科研究中心的Debal Deb的最新研究表明，印度东部土著农民的混合种植模式比工业化农业的单一作物模式更具生产力。
批评者喜欢说这些研究是精心挑选的。但高级别专家小组（the High Level Panel of Experts）在2019年反击了这一质疑。其结果表明，生态农业在研发方面的投资远远低于占主导地位的技术官僚方法上的生态友好型投资。然而，生态农业将继续在各种规模上产生生态和社会收益，特别是当正式研究机构认识到社会运动的专业知识以及妇女权利处于核心地位时。生物多样性丰富的农场维持了多个物种之间的复杂关系，也更具弹性和可持续性。一项对二十年内科学研究的元分析发现，生态农业实践改善了中低收入国家的营养和粮食安全问题，事实上，农民参与的实践越多，收益就越大。
说小农场主和当地农业生态学家本身就是专家，并不是指对他们来说一切都很好。COVID-19使先前存在的脆弱性和不平等现象急剧缓解。这说明，联合国粮食系统峰会所倡导的方法，即基于全球供应链和市场主导的食品供应和出口导向的食品体系是脆弱的，是容易发生危机的。国际社会不应只赞美那些极其不足和不科学的解决方案，而是应该支持以民间社会组织和当地人民为代表的数亿农学家所要求的：在人权、农民权利和粮食主权的治理框架内，大力支持生态农业。
生态农业 图片来源：pixabay
撰文：Aniket Aga，印度克雷亚大学环境研究和人类学教师，同时是耶鲁大学出版社《转基因民主：当代印度的转基因作物》（Genetically Modified Democracy: Transgenic Crops in Contemporary India）一书作者；Maywa Montenegro de Wit，加州大学圣克鲁兹分校环境研究系助理教授。
翻译：彭容
审校：曾小欢
引进来源：科学美国人
本文来自：中国数字科技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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