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忧伤的穿越者 

文⊙程婧波

最近我一见到表弟，就头晕。因为这个家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又开始对时间旅行很是上心。【注意，“又”又出现了！】表弟近来开始头顶鸟巢、食不知味、两眼放光、辗转反侧，言必称爱因斯坦、霍金、索恩、史瓦西、克尔、雷斯勒、诺斯特朗姆、纽曼、凉宫春日……而俺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时间旅行眩晕症患者。

时间旅行眩晕症的典型症状有很多，患者会由于混乱的时间概念而产生眩晕，比如看《盗梦空间》毫无障碍，但是看《星际迷航》却云里雾里；比如发现前方有讨论“外祖父悖论”、“未来帝”的同事就自觉低头绕开，等等等等。你是时间旅行眩晕症患者吗？如果是，那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时间旅行眩晕症基本上就是一个绝症，目前还找不到治疗办法。在你的一生中，每当宿命的河流将你推向与时间旅行有关的事件的每一个关口，你一定必定注定会犯头晕……比如俺前阵子不要命地看了几季时下已经过气的美剧《英雄》，绝望地发现，这是一部时间旅行眩晕症患者的禁剧。英雄们为了拯救世界在时空中来回穿梭，不仅搞得他们自己一个个整日里忧心忡忡焦头烂额，也让俺思绪混乱盗汗心悸头大不已。

于是，在脑细胞被严重损耗后，我坚定地抛弃了这个深陷在穿越泥潭中的超人故事，转而观看明媚的《生活大爆炸》，起码这里面关于时间旅行的桥段简单有趣得多。高智商宅男谢耳朵跟室友签署了一份涵盖各种莫名其妙条款的室友协议，其中一条便是：一旦他们二人中有人发明出了时间机器，就必须用时间机器回到签署协议的5秒钟后。

不过，很遗憾，5秒后什么都没有出现。谢耳朵的时间机器——那种能让未来的自己“噗”的一声出现在身边的时间机器——没有发明出来。但此二人壮心未已，后来在易趣网上花几百块买了一台山寨时间机器，仍然宝贝得不得了。

民间立场：时间旅行分类学

小时候，我和表妹经常一起幻想抽屉里会钻出个机器猫来。然而，我的书桌里出现过一簇簇的香菇、木耳甚至银耳，却连根机器猫的胡须也没出现过。直到有一天，我看了一个关于宇宙的科教节目，才终于把这件事情想明白了：多啦A梦本来是要来我家的，结果因为地球是时刻运动着的，它只算好了时间没有算好空间，结果就穿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比如隔壁小胖家的马桶里，或是班主任罗老师家的碗柜里，或者更远的地方——浩瀚无垠的宇宙里……还好机器猫不需要空气，希望它在宇宙里不要寂寞才好。所以大家一定要注意，穿越不止是时间旅行，同时要精确地计算好空间位置。稍微有一点差池，就会穿得相当忧伤。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虽然时间旅行者来到了现在，却无法与我们交流，我们可能看不见他。这是与“肉体穿越”相对的“灵魂穿越”或者“记忆穿越”。比如，某个穿越者的灵魂甚至可能附身在了小猫小狗身上——养了宠物的朋友可以现在就去看看自己家的小家伙，跟它互瞪五分钟，看看它的眼神会不会泄露蛛丝马迹。

更引人遐想的假设是，“灵魂穿越”与“记忆穿越”发生在了人而非动物身上。如果被附身者还是位名人，那简直就是三俗小说的核心情节了。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那个著名的古今悲剧穿越大串联里的一则：一宅男总是被人瞧不起，含恨向天祷告，想要拥有超能力。一道光芒闪过后，宅男发现自己站在一座黑夜中的大墓地里，自己高大英俊，手持一根魔杖，稍稍整理思路，便有无数咒语映入脑海。我真的成了魔法师，哦耶！正得意时，只听身边一个戴眼镜、额头有伤疤的黑发男孩问道：“我们在哪里？这是三强争霸赛的最后一关吗？”穿成乌江旁的项羽、歪脖树旁的崇祯，虽然过了大力士的瘾、遂了六宫粉黛的愿，杯具始终是杯具。

另外，除了比较点背地碰上时间机器出故障，未来社会严苛的时间旅行法律法规也会让未经允许的穿越行为灰飞烟灭。

2010年南非世界杯的时候，网上出现了一位未来帝，自称来自未来的他早早就预言到了荷兰与西班牙将在决赛会师，并指出荷兰会夺冠。还称，希望荷兰夺冠后大家要相信他，他是回来拯救地球的。于是，就在决赛打响之前，就在跟帖膜拜者络绎不绝的时候，有人发了这样一则回帖：“你违规了。”不少网友表示，这个回帖的人就是时空警察……据说后来预言失败（西班牙夺冠）也跟时空警察出面干涉有关。

我们可以把它当做一个骗局，但也可以把它当做一个时间旅行的故事——希望通过时间旅行改变未来的某人被时空警察盯上并阻止，这个忧伤的穿越者还来不及向世人证明他的身份，就连同他所犯下的过失一起被时空警察们强大的控制力消除了。结局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成了大家记忆中的一场闹剧。

好啦，现在来总结一下我们无法见到可能存在的时间旅行者的几种原因：

一、穿越者没有学好数理化，错误计算了目的地，穿越失败；

草根穿越者：

于时间的长廊上你再也不等我

据不可靠统计，中国的大学生看《大话西游》的平均次数是3次、看《凉宫春日》的平均次数是2次。好吧，那俺偏不讨论孙悟空和萝莉，让我们把那些著名的穿越者放到一边，去看看那些不知名的穿越者吧。

他们中有2054年哈佛大学历史系的女学生、臆想自己患了差时症的失恋男青年、罹患慢性时间错位症的男人，还有逆时光洪流而生的传奇人物。

说起时间旅行的小说，乔治·威尔斯的《时间机器》和布拉德伯里老爷子的《时间狩猎》应该是很多科幻小说迷耳熟能详的故事了。在这里要向大家推荐的，是一部不那么著名的小说，全名很长：《哈佛女生穿越的科幻传奇——末日之书》。这本书的作者康妮·威利斯是史上荣获雨果奖、星云奖最多的作者，而这本书也被称为史上最杰出的传染病科幻小说。故事主人公凯芙琳被误传送到黑死病时代。尽管她有着丰富的现代知识，却无法阻止瘟疫，挽救哪怕一个病人，但她仍以英雄式的坚忍锲而不舍地努力着。那种西西弗斯（Sisyphus）式的忧伤深入骨髓。 

比起这种中世纪拯救题材，中国的独立动画《李献计历险记》呈现的是另一种忧伤的穿越姿态和情感。这部20分钟长的动画片获得了2010土豆映像节最佳动画片奖，讲的是一个失恋男青年臆想自己患了差时症，需要打通超级玛丽这款游戏，才能回到过去、挽回恋情的故事。

随着对时间旅行这个题材的深度挖掘，种种衍生话题也备受关注。2003年，首部聚焦时间旅行者家属的畅销书诞生了，它就是《时间旅行者的妻子》；2008年，讲述另类时间旅行者的《本杰明·巴顿奇事》被搬上了大银幕。影片讲述了本杰明·巴顿在时间长河中逆行的一生。巧的是，有位爱尔兰物理学家与电影的原著小说作者菲茨杰拉德同名，他在青年时代曾经发表过一篇论文反驳麦克斯韦提出的电磁辐射理论，坚持认为电振荡不可能产生类光波动。科学家在保守地看待客观世界，而小说家则在文字世界里操纵穿越者跳起浪漫而忧伤的时光之舞。

面对时间的无能为力，谁又能比那些在时间的河流中摆渡的人们体会得更透彻呢？

《热浴盆时光机》讲的是几个大叔洗澡，一不小心穿越到了自己十八岁时候的故事。之所以提出来，是因为这部电影的穿越时空很平民化，几位大叔回去也没干什么，就是玩了一趟。这样的穿越才是最值得认可的。波澜不惊，就像出去吃了顿饭再回家看电视一样简单。同样是以大叔为主角的时间旅行故事，西班牙独立电影《时间杀人》就是一部让全体时间旅行眩晕症患者敬畏的片子。它直面了时间旅行中的悖论，提出了“传送回到过去某一时刻的某人，是否与过去某一时刻的他同时存在”这个问题，并且用“是”这个答案来推动整个剧情。

草根们的穿越故事，让时间旅行这个题材得到了更有人情味的阐发。每一个故事都是事关个体的成长和内心独白，所以如果你还只停留在《回到未来》、《蝴蝶效应》这样的层面，不妨再往前走一步，还有很多很多忧伤的草根穿越者们等着和你分享他们的故事。

自问自答：三个问题，若干答案

作为一个时间旅行眩晕症患者，我在此提出三个非常浅显的问题：

一、现实生活中有谁遭遇过时空扭曲吗？

二、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真正的时间旅行者？

三、如果注定无法成为一个时间旅行者，我们应该怎么看待时间旅行这件事？

回答第一个问题：

有。我表弟他们学校的一位老师就曾经在空间扭曲的教学楼里穿越过。

事情是这样的，这位老师那天要去三楼的教室上课，她从二楼走上一层，到了教室门口一看，却挂着四楼的班牌，周围的学生也都是四楼班级的，于是她认为是自己走过头了，又往下走，结果下了一层一看，明明就是二楼。事后，这位老师这样说道：“当时我就奇怪了，三楼怎么不见了？我就来回跑了几趟，结果还是没有三楼，然后我干脆下到一楼，一层层数着往上走……”这绝对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就发生在今年——的四月一号。啊，对不起各位，作者刚才好像不小心穿越到今年第四期的愚人节专栏了。其实当时调皮的学生们只是换了个教室坐，同时把班牌给换了。但，谁说这不是穿越呢？把思路放宽一点，同学们的行为本来就可以看做一种改变时空的手法嘛。

回答第二个问题：

肯定不是现在，甚至不是造出时间机器之前的任何时候。

理由很简单，根据虫洞来制造时间旅行机器是一种比较被认可的想法。我对虫洞没敢有什么研究。但我想啊，最起码，这个洞，只有一个洞口是不行的吧。比如你从一个洞口进去了，但在别的时空没有洞口，你怎么出来呢？就像那个人们常举的例子：在二维空间上，纸张上的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但只要把纸折起来，进入三维空间，这两点就完全贴在了一起。但最起码，你得有两个点。

看过《麦兜响当当》的人应该记得，麦兜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在古代就发明了电话，但由于那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台电话，所以无法使用……我看到这里的时候就不由得会心一笑。同理，时间机器在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刻，通常它无法去任何地方，因为在它被制造出来之前，是没有这么一个点的。

所以，俺认为：利用时间机器进行时空穿梭，必须在机器与机器之间完成——只能在存在时间机器的时空之间进行时间旅行。这也恰好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一直都没能发现货真价实的未来人——只有在已经发明了时间机器的时代，才会有时间旅行者存在。这个道理，等同于只有在港口才能遇到从靠岸的船只上下来的乘客。再说直白点，只有等你家安装了电话，你才能接到别人打来的电话。

回答第三个问题：

“外祖父悖论”的存在让一些时间旅行的支持者很泄气。是的，这个悖论似乎告诉我们：别做梦了，注定没有谁能够进行时间旅行。即使如此，我们还是可以从中找到许多积极的立场。尽管最后，一切的努力和情绪都还是会归结于忧伤。

可以说，不真正战胜“外祖父悖论”，时间旅行的支持者们会很不高兴。而如果只是抬出平行宇宙来，却又让人难以满足，毕竟去到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平行世界中，不是那么好玩。

其实，为什么不这样想呢——未来之所以如此，正是因为你本来就做过这次时间旅行。

有关时间旅行的理论总要提到四维时空，而时间就是多出来的那一轴。那么，站在四维之外的角度来看，宇宙形成之初到现在，可以看做是同一瞬间，而我们则是在这一个不变的瞬间里感受着时间的流逝。

换个想法。出生在时间机器被制造出来之前的我们，实际上也是时间的旅行者。在宇宙的时空中生活着的我们，本来就有着自己的时间。我们度过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时间中淡定地，以自己的速率穿越着。【责任编辑：姚 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