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周：科幻片不要太拽，根本是人心 

导演孙周

随着《三体》等一系列中国科幻作品的崛起，电影市场也将目光转向了这片在国内尚显空白的领域。之前一些所谓“科幻片”被观众诟病的往往是“故事都编不圆”、“五毛钱特效”。以《周渔的火车》、《漂亮妈妈》而被大家熟知的文艺片导演孙周此次带着科幻喜剧片《不可思异》回归大银幕。面对腾讯娱乐的镜头，孙周向我们讲述了他和科幻电影结缘的过程以及他的科幻电影观，在他看来，科幻只是一种手段，科幻电影最根本的还是要回归人类的自省，去反思人类自身的问题。

巨星外星人“么么哒”很西方化

缘起：斯皮尔·伯格让我震惊

据孙周导演自己介绍，从小他就是一个喜欢”瞎琢磨“的人。他在生活中经常会观察一些生物的特质，“哪怕一个小瓢虫，我都会观察它整个的张合过程，包括它的DNA的过程是怎么完成的，还有我们人类的大脑怎么能够想那么多，我们为什么感觉疼痛，这些神经末梢的作用是什么呢？尽管我不是学医的，我从很小就开始觉得觉得这些是很有趣的。”

孙周最早跟科幻电影结缘是在70年代，算是中国较早一批接触科幻题材电影的人了。而在90年代初，在孙周到美国做电影行业考察的时候，他曾经跟马丁·斯科塞斯、斯皮尔·伯格等好莱坞著名导演有过交流。当时斯皮尔·伯格工作室曾邀请他看新片的粗剪版，那次观影给孙周带来了巨大的震撼：“通过数字技术，我们可以在合成技术上完全把想象的内容充分的表达出来。那时候，我们都还在用胶片拍摄，要做电脑合成特效的话，首先要把胶片转成数字信号才能使用计算机技术进行处理。我们俗称叫胶转字。谁能够想到若干年之后我们居然把胶片扔了，完全用数字了，但是在90年代初的时候，我就特别敏感，就觉得新技术一定会给我们带来很多改变，尤其是电影的改变将会非常大。”

《不可思异》王宝强剧照，回到初始

除去技术方面带来的震撼外，在内容方面，美国的科幻片同样给孙周留下了深刻的影响，“我们都在关注人的处境，但是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这也为《不可思异》“接地气”的主基调埋下了伏笔。

但震撼归震撼，就当时国内的电影发展水平而言，想要模仿好莱坞模式是不可能的。在孙周看来，即使在好莱坞，也只有斯皮尔·伯格级别的电影制作人才敢这么玩儿。

在那之后，孙周做了十几年的广告导演。虽然看似和科幻无关，但是这段经历却让孙周对于一些前沿制作技术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广告因为其体量短小的特征，即使使用最先进的特效技术，在拍摄难度和投资上遇到的困难都比电影要少很多。孙周评价广告是“前沿电影”，由于广告的成本足以支持导演在短小的篇幅内追求技术的完美，因此他在广告拍摄中使用了许多前沿特效制作技术。在他的回忆里，《黑客帝国》等顶级好莱坞科幻电影所使用的那些技术，他在拍摄广告时都曾经运用过，然而将这样的技术应用到一部剧情长片里，对于当时的孙周来说依然是一不敢想象的事情。

拍摄：戴着镣铐跳舞

在聊到新片《不可思异》的时候，孙周最常提到的两个字是“克制”。在剧本讨论的一开始，孙周就给自己设定了一个目标：无论技术还是故事，最好做的就是通俗易懂，小而精。

对于孙周而言，拍摄科幻片最艰难的部分并不是没有足够的灵感，恰恰相反，在拍摄过程中孙周一直有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出现，比如在提到外星生物的设计时，孙周比划着向记者演示，“我最早的时候，设计的这个东西是一个壳类的很大很大的物体，碰到攻击的时候壳会张开，我甚至都想，它在我们的房间里头一变化的时候，就把房子撑开了。”然而这些灵感却没有办法一一实现，原因很简单，成本不够。正如孙周所说，许多灵感一构思出来就必须要打住，即使这些桥段再精彩，但是他“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资金去支持，去完成这样的东西，我们必须在现有的条件下，尽可能做得完善。”

这样几乎是“带着镣铐跳舞”的拍摄过程也是中国目前科幻片所面临的一个共同的问题。好莱坞近年来大热的科幻片如《星际穿越》、《火星救援》投资都超过了1亿美金，但是对于中国科幻片来说，《不可思异》超过1亿人民币的投资已经是一个非常大的负担，需要承担巨大的票房风险。孙周自己也承认，“我花了一个多亿，四年前决定这个价钱的时候，这是个很大的冒险。”

王宝强与外星人“么么哒”

《不可思异》筹备于四年前，彼时《三体》还没有获得星云奖，国内正是“残酷青春”当道的时期。在大制作商业科幻片领域，孙周调侃说“我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而他本人对当时中国科幻片的市场和受众也有着清晰的认知。对孙周本人而言，设计剧本时最沉重的“镣铐”除了成本外，就是担心科幻影片能在多大程度上做到本土化。对于中国观众对科幻电影的接受度，孙周依然感到有些焦虑。

在孙周的分析里，西方科幻类型片的产生是源于一种工业革命之后形成的科学求证精神，是基于理性判断的标准而产生的。但是中国文化里有的是神鬼片、神话故事，我们的文化土壤里并没有工业革命带来的科学求证精神，所以硬派科幻在中国到底能引起多大程度的共鸣，这一切对于孙周来说依然是一个未知数。但是在中国，经过好莱坞电影的培养，零零后，八零后的这些观众有可能接受这样的故事。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孙周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判断：“科幻片作为一个类型，它一定会引起大家的兴趣。”

《不可思异》剧照

然而仅仅有冒险的勇气是不够的，面对投资可能面临的风险，孙周依然选择了一条保守的道路：“我不可能让一部影片全部是科幻色彩，因为这个投入太大了，太冒险。我基本上就把一些类型化的东西摒弃了，没必要拘泥于一个完整的科幻的模型。”

作为一个对商业市场影片的摸索，孙周希望通过《不可思异》做一次尝试，探索科幻电影在中国如何落地。但是孙周依然固守了对科幻部分的严要求：“科幻类的东西可能不是很多，但是一定非常精到。做得不要让人觉得很马虎或者是非常粗糙，这个我是容忍不了的。”

作为一个桎梏重重的产物，《不可思异》依旧试图在科幻部分做到值得起推敲。在筹备过程中，孙周从剧本开始就控制影片的规模，不仅控制科幻部分所占的比例，还要考虑特效拍摄的便利程度。多年广告拍摄的经验让他有能力将整个拍摄过程统筹到最便于操作的程度，“让现场拍摄变得便捷，我才有可能在一定的资本当中能够控制住，但同时又不能损失科幻片的那些特质。”

在《不可思异》里，孙周最得意的就是他关于多维空间的设计。影片中外星生物控制空间维度的能力具体表现在对日常物体的改造上。影片里，一台跑车可能以一个二维薄片的形式出现，但是却的确拥有内部空间的可发动的真实存在。孙周评价这个桥段时，说“当时和特效总监激动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同样，影片中有一幕人物被分解的镜头，孙周为了保证效果，花了将近一年来设计模型，验证效果，中间甚至将原来的设计全盘推翻，要求特效公司返工。孙周谈起来依然一脸“心有余悸”：“很昂贵，非常昂贵。”

《不可思异》拍摄现场

科幻观：不要太拽

打开孙周的微博，里面转发的段子和各种调侃比比皆是。让人很难相信这是那个拍出了内敛深沉的《周渔的火车》、《漂亮妈妈》的孙周。采访中孙周对此也有自己的解释：“随着年龄的增长，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认知也更变得敏感，更深入。因为可能是自己太深入了，你会被你看到的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所以说对一些很黑暗的或者是很纠结的东西，有一些刻意的回避。”

年逾六十的孙周在《不可思异》里完成了一个轻巧的转身，当影片打出“不止一笑”的宣传口号时，可能正就说明了孙周试图用另一种视角去审视生活。在他开始筹备这部片子的时候，他的目标很明确：做一部轻松的电影。故事一定要通俗易懂，不要太拽，也不要太屌。

请来三位喜剧演员主演，做轻松的电影的意图很明显

“我觉得互联网时代没有什么大事的。”这是孙周对当下的看法。正是因为如此，孙周大胆选择了把《不可思异》变成一部混搭片。既然不能让科幻部分充满整部影片，那么剩下的剧情部分就混搭喜剧。在孙周眼里，互联网文化可以解构一切条条框框，而年轻一代的观众接受度也更高，“所以说我觉得是这个时代令我不那么拘束，我完全可以放开，其实没有什么东西不可以接受。我们处在一个创造性的时代。”这是他的结论。

孙周自己为《不可思异》定下的基调就是“接地气”。这不是一部好莱坞式的关于人类前途命运的科幻片，而是一个普通人在外星生物的帮助下接受自我的故事。

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反映了孙周的科幻电影观，以及好莱坞式的关心人类前途命运不同，孙周更关注人类作为一个个体的感受。“科幻电影是基于人们对现实已知世界的一种外延，是源于人类对于未知世界的探索的这种需求。我觉得这都源于我们人类自身对于不可知的那一部分的好奇，同时还有一种恐慌。所以科幻片基本可以分为两个主题，一个是恐惧的，还有一种是友好的。”

《漂亮妈妈》拍摄工作照

《周渔的火车》剧照，很多”老导演们“无论做出怎样的改变，最终都想回到“人的内心”

正因为如此，对于人类和外星生物的认识，孙周的理解是：“影片主人公出身草根，这些人物他们碰到的困惑在现实生活中是会让我们有同感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让外星生物进来，作为一个对立面，然后让这样的一个生物和人类做一个比较，人类对于自身的问题就会有一个更明确的解答。” 虽然是科幻片，但是《不可思异》讲述的更像是一个普通人成长和认清自我的故事，用孙周的话来说，“科幻是对我们想象力的支持，就像给我们添一个翅膀而已，一切最根本的是讨论人的内心，我想做更多关于内省的东西”。

转自：http://ent.qq.com/a/20151203/027891.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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