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3月18日,电影《三体》在冰雪覆盖的小兴安岭宣布开拍,身穿军绿色大衣、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叶文洁”由张静初饰演。而三体迷对这样一部电影感情复杂,满心期待又隐隐担忧。身为电影监制的刘慈欣对此并不避讳。在腾讯互娱年度发布会上,他还正式宣布成为腾讯移动游戏想象力架构师。不管是游戏还是电影,在这样一个辽阔又亟待开发的市场上,他强调说:“事情总得开始做。”
这个1963年出生于山西阳泉的神秘作家,自1989年开始科幻文学创作,直至出版《三体》,他始终都在山西省一个大型国有企业担任工程师和管理职位。至于《三体》,这部中国科幻文学的里程碑,则是他窝在娘子关发电站时的业余创作。
梦从小城出发,飞向未知的高处
“我看着那颗飞行的小星星,心中充满不可名状的好奇和向往。而与这些感受同样深刻的记忆,是我肚中的饥饿。”——刘慈欣
科学、幻想怎么会出自中国闭塞之处?科幻作家韩松曾经这样描述他的观察:中国的科幻作家,大都来自偏远闭塞的城镇,那里充溢着工业幻想和郊县文化。“正是这种闭塞与压抑,与对于未来的幻想和惊奇感结合,产生了化学作用。这就分化出两类人:大部分人出于对工业化的羡慕,激发出改变命运的野心,现实而且投机,去攫取他的利益;小部分人却是向内的、希望用想象跨越这个阶段,到达一个遥远的乌托邦。”
对刘慈欣来说,他最深刻的记忆即来自于现实与幻想的冲突。在《三体》英文版的后记中,他回忆了自己的写作:“漆黑的天幕上有一个小星星缓缓飞过,那是中国刚刚发射的‘东方红一号’卫星。我看着那颗飞行的小星星,心中充满不可名状的好奇和向往。而与这些感受同样深刻的记忆,是我肚中的饥饿。”
刘慈欣认为自己当时还算幸运:因为他有鞋穿。而他身边的小伙伴们大部分光着脚,有的人脚上还留着上个冬天的冻疮。几年之后,他读到了《十万个为什么》,被科学世界的尺度所震撼:“我想象着光线以每秒30万公里的速度穿越那寒冷寂静的太空,用想象努力把握着那令人战栗的广漠和深远,被一种巨大的恐惧和敬畏所压倒。”但随后,在他老家附近的河南驻马店就发生了“75.8”大洪水,24万人死亡,场景仿佛末日来临。
天上的幻想与地上中国的现实之间的冲突,成为了刘慈欣写作中的重要基调。“我不可能摆脱和逃离现实,就像无法摆脱自己的影子”。
1999年,刘慈欣作为一个科幻作家崭露头角。当年7月的《科幻世界》上,刊登了他的《宇宙坍缩》:科学家们预测出了宇宙由膨胀转为坍缩的准确时间,然而在人们眼中,这件事遥不可及,并不影响日常琐碎生活。小说的结局令人悚然:宇宙坍缩同时也是时间反演,人类就此终结。在刘慈欣的《三体》系列中,高尺度的科学定律对低尺度的生活的决定同样展露无疑。在《三体》中,一种超级武器“二向箔”可以将空间从三维变成二维,从而根本上断绝了人类生存。日常的蝇营狗苟,在种种刘慈欣幻想的大尺度毁灭前不堪一击。
《三体》大受欢迎,刘慈欣作为科幻作家也因此广为大众所知。而此时已是驻马店大水37年之后。互联网与超级都市在中国崛起。对此,刘慈欣承认:如今每天都生活在以往遥不可及的“科幻”世界里。
未来在昨晚已经降临,今天还在路上
“技术的高速发展对科幻文学的冲击很可能是致命的。这个时代是神奇、奇迹这种东西层出不穷的时代。科学催生了科幻,最后科学可能会消灭掉科幻。”——刘慈欣
在韩松看来,自2010年到现在,中国科幻发生了许多值得留意的变化和趋势:小说的创作和出版越来越多,银河奖、星云奖的规模越办越大,内容越来越丰富。连郭敬明的最世文化公司也签约了一批青年科幻作家。相关主题的图书、电影、游戏,正在慢慢形成某种产业链条,很多科幻作品都进入了影视改编环节。与此同时,中国科幻的国际影响力也在增长,更多作品被译介到其他国家,《三体》英文版更获得了今年美国星云奖与雨果奖双奖提名。
市场和资本毫不意外地开始进军科幻小说IP的处女地。除了《三体》,今年已经立项或正在拍摄的国产科幻电影还有十多部。郭敬明已签下并出版了多位内地青年科幻作家的作品,如陈楸帆、宝树、飞氘等等。
今日中国科幻,似乎已进入了“后《三体》时代”。一方面,由《三体》引领的科幻热潮开始突破之前“小圈子”的边界,许多此前看似遥远的事情开始迅速变成现实。另一方面,这股热潮对之前的图书市场、产业格局、作家创作等很多方面情况都造成了根本性的改变,也为科幻作家们带来各种各样的希望、焦虑与担忧。
但让人不安的是,目前市面上活跃的依然是刘慈欣、韩松等这些60后、70后作家。而“80后”青年科幻作家大多在大学本科阶段开始发表作品,也就是新世纪之初集体亮相之后,新一批“90后”作家群却一直迟迟未能形成创作队伍。包括宝树、张冉等最近几年蹿红的所谓“新人”,其实同样是伴随《科幻世界》一同成长的“80后”科幻迷,对科幻文化本身有较高的忠诚度。而更年轻一些的作家们,尽管不乏才华横溢者,但能够持续创作和发表的却并不多见。
在GEO与腾讯娱乐所做的联合调查中,有高达57%的大众读者在收到科幻迷活动邀请时会感到非常好奇,想要进去看看。另有17%的大众表示“可算找到组织了”。虽然读者的科幻阅读热情高涨,而吴岩也承认年轻的科幻读者、作者的确有着更高的起点,他们从小生活在现代科技的环境里,看国外的动漫和电影,接受足量的信息。但这位国内唯一的科幻文学学者认为,写小说需要更缓慢的阅历积累,需要时间等待:“或许五年内我们可以迎来一些新的好的作品?”对此,吴岩也不很肯定。
而通过本次调查,GEO也发现科幻在当下的中国存在着另外两大根本性问题:目前,大众读者对中国科幻作家的认知度仍然不高。同时,对中国科幻的认识明显存在断代隔阂。对于刘慈欣、韩松这一代作家必读的《索拉里斯》《海伯利安》等作品,我们的调查样本显示,在15-35岁这个年龄层的读者只有3.4%的人读过。
“好的科幻作品不可能凭空就那么冒出来,五年也好,十年也好,得有基础才行。那么现在基础在哪儿?”刘慈欣说,“主流文学上万名会员,国内长期写科幻的作家也就那二三十个人,这么小的一个作家群。美国每年有上千本原创的科幻小说出版,而我们国内一百本都不到,这么小规模的读者群和这么小规模的作家群,你指望它产生什么很经典的东西呢,我觉得比较困难。”
面对《三体》引发的所谓科幻热,刘慈欣丝毫不乐观:“在影视方面,科幻确实处于一个热潮状态,或至少有一个热潮的开端。但在科幻文学方面,所谓的热潮越来越像一个假象,《三体》除了它自身,基本上没有带动科幻文学中的任何东西,甚至连我自己其他的作品都没有带动,所以我越来越倾向于认为,《三体》是一个偶然现象而已。”
比起大刘这个自认的悲观主义者,对于中国科幻现状,韩松的看法算得上谨慎乐观:“像在雾霾中呼吸,匆匆赶路,看不清目标,或看到了,但达不到。这是一个很难的阶段,科幻与文明一样,处于一个爬坡的阶段。”
但也怨不得别的,目前中国人特别青年人的负担实在太重了。韩松梳理了中国科幻文学的发展脉络后发现: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中国科幻的一贯精神就是理想主义,或者说是反抗和质疑的精神。但现在他也开始担忧:这种精神气质可能会被物质牵累,会与现实妥协,会在威胁和利诱下投降,“本来就是在爬坡,现在又遇上了不太好的天气。最大的问题,是市场急功近利”。
对这种现象,韩松开出的药方是:科幻文学不应该再囿于一个小圈子了,应该换种方式发出更强音。“好的科幻作家掌握特殊的利器,是预知未来的人,也是洞察人性的人,他们应该关注社会问题,发表看法,不应在小圈子里自娱自乐。在我们这儿,最应该说话的就是科幻作家。”
韩松常常用一段话来提醒自己,隔段时间就翻出来:“科幻还应该更奇诡一些,更迷乱一些,更陌生化一些,更出人意料一些,更有技术含量一些,更会讲故事一些,更有思想性和社会性一些。也许这样,就还会不断吸引新的读者,而有新的读者和作者加入,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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