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十年内，“医用大麻”（medicinaluse）及“娱乐性大麻”（recreational use）逐渐在哥伦比亚特区、阿拉斯加、科罗拉多、俄勒冈州及华盛顿州获得合法化。另有19个州也已批准了医用大麻的使用。（图片来源：?iStock）
有一种类型的大麻最近逐渐流行了起来。它因为有着强烈而有刺激性的气味，在街上被称作“臭鼬”（skunk）。但它的特点不止于此——这些大麻品系具有较高含量的“δ-9-四氢大麻酚”（delta-9-tetrahydrocannabinol，THC），这是大麻中最主要的精神活性物质，可以引起人的欣快感。一些最新的研究提及了大麻效价强度的快速提升，并就其对使用者造成怎样的风险引发了疑问。
根据2015年美国化学学会会议（2015 Meeting of the American Chemical Society）上展示的近期分析结果，在科罗拉多州贩卖的大麻中，所抽查样品的THC的含量竟达到了30%。哈佛大学医学院荣誉退休副教授、美国医用大麻之父列斯特·葛林斯本（Lester Grinspoon）称：“当我在1966年刚着手研究大麻时，当时的大麻中THC含量只有3~6%。我很惊讶连大麻的种植都如此商业化了——种植者正用各种办法去尝试获得THC含量越来越高的大麻作物。”这种趋势在欧洲国家中也有所显现。近期一篇报道中，研究者们发现，在丹麦大街上贩卖的大麻中，THC浓度在过去20年内提升了三倍，平均达到了28%。
而人们对大麻的态度也在迅速转变。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调查显示，当时仅有12%的人支持大麻合法化——而如今，支持者已超半数。过去十年内，医用大麻及娱乐性大麻逐渐在哥伦比亚特区、阿拉斯加、科罗拉多、俄勒冈州及华盛顿州获得合法化。另有19个州也已批准了医用大麻的使用。随着美国国内越来越多的州、世界上越来越多的国家（如加拿大与英国）开始考虑步他们后尘，众多支持者与批判者也开始激烈争论着大麻的好处及潜在危害——特别是针对最近越发流行的强效大麻。然而，证据却并不确凿——即便是在科学界，大麻到底会对使用者的大脑及精神健康带来多大危害，科学家们也尚未达成共识。
除THC之外，大麻的另一个主要成分也引起了研究者们的注意——“大麻二酚”（cannabidiol, CBD），科学家们已证实它具有抗精神病作用。THC不仅具有与CBD完全相反的作用，而且THC含量更高的大麻，其CBD含量往往都较低。卡尔加里大学（University of Calgary）专攻大麻素的神经药理学家马修·希尔（Matthew Hill）表示：“CBD与THC之间的关系十分特别，大麻植株生成THC的生物学过程对其CBD的产生有着拮抗作用。”
大麻会损伤大脑吗？
上个月在《心理医学》杂志（Psychological Medicine）上发表的一篇论文中，伦敦国王学院（King’s College London）与罗马大学（Sapienza University of Rome）的研究人员通过神经影像学评估了大麻对“脑胼胝体”（corpus callosum）所具有的作用。脑胼胝体是人脑内“白质”（white matter）含量最丰富的部位，内有联通大脑左右半球的神经纤维。研究者们发现，使用强效大麻（即高THC、低CBD含量大麻品系）的群体，与使用低强度大麻或不使用大麻的群体相比，其脑胼胝体结构受到的负面影响更大。此外，这种结构的改变与此前是否经历过精神病的发作无关。“这使我们进一步认识到大麻对人脑所具有的潜在作用，”未参与到这次研究中的哈佛医学院精神病学教授伊登·埃文斯（Eden Evins）称，“但这只是个小型研究——我很想知道比它规模更大、相关影响因素控制得更好的研究会做出怎样的结果。不过，对于小型研究来讲，他们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
虽然这研究结果听起来令人兴奋，但有些研究人员告诫大家应保持谨慎，不要直奔结论而去。未参与此次研究的哥伦比亚大学神经生物学教授玛格丽特·黑尼（Margaret Haney）表示：“我们并不清楚受试者是否在开始使用大麻之前其大脑结构就已经产生了改变”。这样的可能性的确存在，因为这是个横向研究——即研究者是在大麻使用者与非使用者人群之间进行比较，而并非是对同一人群使用大麻前后的情况进行比较。批判者们还指出，解读这一研究时应考虑到额外的变化因素。希尔称：“研究者们并没有在大麻使用者或非使用者的人群中对饮酒及服药的人进行区分，而同时使用多种药物很容易对实验结果造成影响。”但研究者们宣称他们的确考虑到了其他药物的使用情况，尽管这一点并没有体现在他们的论文中。蒂亚戈·赖斯·马克斯（Tiago Reis Marques）是伦敦国王学院的高级研究员，也是本研究的共同作者之一。他表示：“使用低强度大麻或不使用大麻的群体与使用高强度大麻的群体相比，其酒精的摄入及药物使用方面没有差异，但我们并未在论文中对这一点进行分析。”
既往研究证明了混杂因素在解读大麻对大脑作用中的重要性。例如，2014年在《神经科学杂志》（The Journal of Neuroscience）中的一则研究中指出，大麻的使用对大脑结构的影响与奖赏机制有关。这种影响是剂量依赖性的，这意味着一个人摄入的大麻越多，他们大脑发生的改变就越明显。而在2015年同一杂志发表的一篇后续研究中，另一个研究团队发现，当性别、年龄、酒精摄入量等变化因素受到控制后，大麻使用者与非使用者之间的这种差异就消失了。
然而，此次研究的结果却受到了广大新闻媒体的关注——各种报道都声称强效大麻可以导致大脑损伤。西尔维娅·里古奇〔Silvia Rigucci〕是罗马大学的神经学家，也是该研究的主要作者。她表示：“很显然，两种事物存在相关性并不意味着它们之间就存在着因果关系。但我们团队的既往研究表明，更频繁使用大麻及使用高THC含量大麻的个体患精神病的风险更大，症状出现得也更早。”
大麻会引发精神疾病吗？
今年早些时候，同样参与该研究的、来自伦敦国王学院的研究团队对18到65岁之间共780名伦敦市民展开了评估，并在《柳叶刀·精神病学》杂志（Lancet Psychiatry）上发表了研究论文。研究结果表明，在新发精神病病例中，约24%都与强效大麻的使用有关。鉴于这是针对强效大麻与精神病之间关联性进行的初步研究之一，科学家们发现，大麻的使用——特别是其中THC成分的摄入——会导致急性精神症状的发生。一些研究者就此认为这增加了发展为精神分裂症的风险。“它们之间有着绝对的关联性。使用大麻的频率及大麻效价均与精神分裂症有关系，且都具有剂量依赖效应，而这也具有“生物合理性”（biological plausibility），” 埃文斯表示，“有很多优势证据可以证实这一点，这也让我们一致认为，对于精神病来说，大麻是可预防的危险因素。”
然而，大麻与精神病之间的关系一直以来在科学界备受争论。研究人员辩称有足够的证据怀疑它们之间的因果关系。其实这两者之间的关系还有另外两种可能性：有精神分裂倾向的人群也许会增加使用大麻的可能，或者还存在着第三种变化因素使人们更可能地去使用大麻并发展精神分裂症。曾有研究表明，精神分裂症与大麻的使用都具有遗传及人口风险因素，如较低的社会经济地位。
批评家们还指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目前为止所有这方面的研究得出的结论都是两者具有相关性。不过这也并不是说它们之间就不可能存在因果关系。但若想要证实因果关系的存在，则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吸烟与癌症之间最初也曾被发现具有很强的相关性，后来通过一项有三万名英国医生参与的研究才最终证实了它们之间的确存在着因果关系。
根据黑尼所说，大麻导致精神病的“比值比”（odds ratio，即某种暴露因素导致某种特定结果的可能性）与吸烟导致癌症的比值比要低得多。“吸烟与精神分裂症之间的关系也比大麻的使用与精神分裂症之间的关系更强，”黑尼称，“就算它们之间是因果关系，那这种影响效果也甚微，因为毕竟近年来精神分裂症的患病率并没有急剧上升。”
黑尼与埃文斯都认为，在生物学方面来讲这两者是存在因果关系的——也就是说，使用大麻会对人的精神方面产生负面影响，特别是对于年轻人。因为发育中的大脑内有很多“大麻素I型受体”（Cannabinoid type 1 receptors, CB1），THC正是与这种受体结合产生效应。这些CB1位于额叶前部，这也是在精神分裂症中受影响的关键部位。“我觉得让儿童吸食大麻不是个好主意，因为他们的大脑正处于发育阶段。但如果有造成这一结果的其他潜在可能性存在，那我就不会轻易将所有负面效应都归罪于大麻的使用，这一点还是应该保持谨慎。”黑尼称。
若要确定大麻是否真的会产生这些效应，科学家们需要去长期跟进基数较大的群体在使用大麻前后发生的改变。此类研究其实已在进行中——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the 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近期资助了一项在多中心进行的，有关青少年的大脑认知发展的研究。该研究计划招募尚未进行药物使用的一万名儿童，随访10年并评估大麻、烟草及其他药物的使用对他们产生的短期及长期效应。
迷雾重重，但科学家们在努力
大麻曾被发现具有损害认知功能（如记忆）的作用。同时，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它具有成瘾性，特别是在青少年群体中。目前有很多问题我们都还无法解答，但严格的管制及资金的缺乏使得这方面研究面临着很大的阻碍。美国禁毒署（U. S. Drug Enforcement Administration）仍将大麻列为“一级管制药品”（Schedule Icategory），受到最严格的监管力度。而想要研究大麻不良反应的科学家们也因此收到了严厉的监管。
与此同时，科学家们都一致认为最好避免强效大麻的使用。摄入大剂量的THC不仅会带来潜在的长期危害，它尤其还会对首次使用者带来很大的风险，因为他们经历惊恐与焦虑发作等不良反应的可能会更大。但即使消费者事先知道了所用大麻产品的效价，他们也并不总能得到想预期使用效果。因为各州政府与联邦政府制定的相关法律之间不太一致，使得监管效果在不同州与地区也不一样。尽管医用及娱乐性大麻产品都被要求标明THC效价，但所标注的数据未必准确——今年六月，《美国医学会期刊》（The Journal of the AmericanMedical Association, JAMA）中刊登的一则研究对来自47种不同品牌，共75类可食用大麻制品进行了调研，发现只有17%的产品准确地标注了其THC含量。
无论是在实验室还是在家庭中，大麻都是人们热议的话题。“在科学界，有关大麻的看法存在极端的两极分化，这现象比其他任何一种药物都严重，”黑尼表示，“医用大麻及娱乐性大麻的逐渐合法化，其实是个大规模的社会学实验。尽管大麻有很多潜在危害，但我并不认为它会显著提升精神分裂症的发病率。”
原文链接：http://www.scientificamerican.com/article/marijuana-madness-hopped-up-weed-may-pose-risks-for-users1/
翻译：李桂林
审稿：冯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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