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笃信着自由意志的存在,但是新的研究却表明这可能只是大脑自欺欺人的小把戏
导语:我们曾以为自己是具有自由意志的,能够通过大脑的意识控制我们的行动,但新的研究却告诉我们,这种认识可能是错误的。下意识早就提前编码好了我们的选择,而我们认识到的最终选择结果其实是经大脑修改过的,由意识引发行动的感觉其实是一种错觉。
关键词:意识、下意识、行动、选择、错觉
图片来源:digitalbob8/Flickr
下述这些情况每天都会发生数百次:我们在迷糊中按下闹钟继续贪睡;我们从衣柜中挑选出一件衬衫;我们在冰箱里找到一罐啤酒。在每一种情况下,我们都认为自己是一个自由的行动者,以有目的的方式用意识支配着自己的身体。但对于这种感觉的真正来源,科学会给出怎样的解释?
在约20年前发表的一篇经典论文中,心理学家丹·韦格纳(Dan Wegner)和塔利亚·惠特利(Thalia Wheatley)革命性地提出:我们有目的地做出一个行动的感觉,往往只不过是一种事后的因果推论,是我们自己认为我们的思想引发了某种行为,然而这种感觉本身,并不是产生相应行为的原因。这有时可能会导致我们以为自己做出了实际上并没有做的选择,或者我们大脑所认为的选择与实际的选择其实是不同的。
但关于以上观点有一个问题:假如真像韦格纳和惠特利所说,我们去留意一下自己(不自觉地)做的事,比如在杂货店里挑出一盒麦片,在完成动作之后我们才推断自己是有意识地在做这件事的。如果这是事情的真正顺序,那我们是怎样被欺骗而认为,在观察到这个行动的结果之前,我们已经有意识地做出了我们的选择?这个对于如何看待我们行动力的解释,似乎要求我们以超自然的方式去回溯其中的因果关系,这意味着我们既要把对意识意愿的感觉当成一种结果,又要将其作为一种行为的成因。
在一项刚刚发表在《心理科学》(Psychological Science)杂志的研究中,保罗·布鲁姆(Paul Bloom)和我探讨了对这一问题的一个与众不同但并非超自然的解答。也许在我们做出一个选择的某一刻,我们的大脑正在改写历史,愚弄我们以为我们的选择是从一而终的;而其实最终选择是在最初选择结果已被下意识感知到了之后才被大脑修改而成的。
虽然我们的思维如何做到这点的准确方式还没有被完全了解,但是类似的现象在其他地方已经有了记录。例如,在一个点到达运动终点之前我们就看到了这个点明显的运动;而在一个实际的触摸接触到我们的胳膊之前,我们就感受到了“触摸”我们胳膊的幻觉。对这类“后知”错觉的经典解释一般就是,实际世界中的信息抵达意识的时间是有一个滞后的:因为意识稍微落后于现实,它就可以对尚未形成意识的未来事件进行“预测”,但这个“预测”已经被下意识编码好了,所以就造成了一种经验的未来改变了经验的过去的错觉。
在我们的一项研究中,受试者面前的电脑显示器上会反复呈现出五个白色圆圈,这些圆圈出现的位置是随机的。在其中一个圆圈变成红色之前,他们被要求快速选择出自己认为会变红的一个圆圈。如果一个圆圈变成红色的速度太快,受试者觉得不能够完成选择,可以申明他们没时间了。否则,他们就需要说明,(在圆圈变成红色之前)是否选中了红色圆圈或是选择了其他圆圈。我们对那些认为自己有时间做出选择的受试者的结果进行了研究,看看他们所报告的预测成功的概率是怎样的。
每个实验组中转变成红色的圆圈是由我们的计算机脚本完全随机选择的,这是受试者事先并不知道的。因此,如果受试者真如他们所说是在圆圈变红以前做出的选择,他们应该在约1/5的实验中选中红色圆圈。然而,当一个圆圈转变成红色的时间特别快的时候,受试者报告选中红色圆圈的概率却超过了30%,很不真实地偏离了20%。这样的反应表明受试者的大脑有时会置换自觉意识活动的顺序,创造出一种选择先于颜色变化的错觉,而事实上这种错觉会给他们的选择结果带来偏差。
重要的是,当一个圆圈变红的时间间距长到下意识没法再骗过意识,而且在颜色变化之前,受试者就有意识地完成了选择的时候,他们报告的红圈选择概率下降到近20%。这个结果确证了受试者不是简单地想拿他们的预测能力来欺骗我们(或他们自己),或喜欢报告他们是正确的。
事实上,在实验结束后进行问卷调查中,那些在我们的实验当中会因时间过短而产生错觉的人往往完全不知道他们超常的表现。此外,在相关实验中,我们发现,对正确选择造成偏差的因素不是因为没看清楚或对选择不确定:即使受试者对他们的选择非常有信心,他们还是以一种不可能的高概率倾向于报告“选择”正确。
总之,这些研究结果表明,我们可能会在做选择的时候被系统性地误导,即使我们具有很强的做出相反选择的直觉也会如此。然而为什么我们的思想会以这样一种看似愚蠢的方式来愚弄我们?难道这种错觉不会对我们的心理生活和行为造成混乱么?
答案也许是不会。或许这种错觉可以被简单地解释为,在很短的时间范围内,大脑在感觉处理过程中所受的限制带来的。这只会在我们(或类似)的实验当中造成混乱,而不太可能在现实世界中影响我们。
然而一个更投机的可能性是,我们的大脑本来的设定就是会扭曲我们对选择的看法,而且这种扭曲是我们认知机制的一个重要特征(不是简单的一个bug)。例如,如韦格纳和惠特利建议的那样,如果做选择的感觉是一种因果推理,选择和自觉意识当中行动的顺序置换可能能够帮助我们了解到我们是能够对世界施加影响的行动者。更广泛地说,这种错觉可能是形成自由意志信念的核心,进而它也可能会激发惩罚的概念。
然而,无论相信我们比实际更能够控制我们的生活这一点是否对我们有利,显然这种错觉有着很深远的意义。尽管四分之一秒的感觉扭曲可能没什么大不了,但更长时间的扭曲(比如像困扰着人们的精神分裂症和双相精神疾病障碍),能够显著和有害地扭曲人们对世界的根本看法。患这类疾病的人,可能会开始相信他们具有可以控制天气或者预测其他人行为等的不可思议的能力。在极端情况下,他们甚至认为,他们拥有神的力量。
我们在实验中观察到的这类选择的后知错觉和日常生活更重要的方面以及精神疾病的关联还有待观察。这类错觉可能仅适用于一小部分我们进行迅速且没法进行太多思考的选择的情况。也可能它是无处不在的——存在于我们行为的各个层面,从最细微到最重要的决定的做出。最有可能的是,真实情况介于这两种极端之间。无论可能是哪种情况,我们的研究结果都表明我们对自己行动力和意识感觉看似铁定的信念可能是完全错误的。这类研究工作正在不断扩充丰富中。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科学美国人》。
作者介绍:Adam Bear是耶鲁大学的在读心理学博士,他的研究重点是大脑中意识和无意识过程之间的联系。
(翻译:赵倩茹;审校:傅斓)
原文来源【科学美国人博客】:
http://blogs.scientificamerican.com/mind-guest-blog/what-neuroscience-says-about-free-wi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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