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西尼亚的狒狒，当它们结队抢劫一个园子的时候，是静悄悄地追随着它们的领队的，而如果一只年轻而不识相的狒狒漏出一点声音来，旁边的狒狒就会给它一巴掌，好让它遵守寂静和服从的纪律。

　　南非洲半家半野的牛群中的成员是离不开群体的，具有几分奴性，接受任何共同的决定，任何一头有着足够自恃力量来担当领导地位的公牛都可以带领群体。而这些成员除了乖乖地被带领之外，不追求其他更好的命运。因此，凡试图驯服这种牛而加以羁勒的人，必须仔细地从旁观察，寻找几只吃草时能比较离开牛群而表现出更有自持性的公牛，然后把它们训练成“头牛”。

　　以上是达尔文在《人类的由来》一书中列举的两个例子。它们说明，在群居或集体而居的动物中，也存在着类似于人类社会的纪律，群体中的成员也具有遵守社群纪律和服从领导的品质，这些品质在许多具有社会性的动物，如蜜蜂、蚂蚁、猩猩、牛、狼、大雁等群体中都有很好的体现。

　　蜜蜂是一种具有高度社会性的动物。通常一个蜂巢中，都有一只蜂王、数百只雄蜂和数万只工蜂。它们的行动有高度的组织纪律性，从不各自为政。工蜂负责采蜜、守卫和抚养幼蜂等任务，蜂王和雄蜂负责生育后代的任务。蜂王一生都在生育，直到死亡。而雄蜂在完成交配任务后，就安然死去。工蜂是不用监督的，它全身心地投入到采蜜工作中，从不偷懒，其劳动自觉性让人类望尘莫及。人类社会五花八门的劳动纪律、劳动规范对蜜蜂而言，都没有必要，它们凭的是自律。因此，人们历来是喜欢赞赏蜜蜂的。唐代诗人罗隐曾作诗《咏蜂》：不论平地与山尖，无限风光尽被占，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

　　大雁是人们熟知的鸟类类群之一，常见的有鸿雁、豆雁、斑头雁和灰雁等在民间被统称为“大雁”。在诸多鸟类中，大雁的组织纪律和群体意识是最强的。有首儿歌这样说：“秋天来了，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每到冬季来临，大雁排着整齐的队伍浩浩荡荡地飞向比较温暖的南方，在迁徙时总是几十只、数百只甚至上千只汇集在一起，互相紧接着列队而飞，人们称之“雁阵”。“雁阵”由“头雁”带领，加速飞行时，队伍排成“人”字形。一旦减速，队伍又由“人”字形换成“一”字形。当飞在前面的“头雁” 的翅膀在空中划过时，翅膀尖上就会产生一股微弱的上升气流，排在它后面的同伴就可以依次利用这股气流，从而节省体力。“头雁” 因为没有这股微弱的上升气流可资利用，很容易疲劳，所以在长途迁徙的过程中，雁群需要经常地变换队形，更换“头雁”。大雁采取的这些措施，都是为了能够更顺利地完成长途旅行。而它们对纪律的严格遵守，不能不让人由衷地赞叹。

　　动物的组织纪律性，在狼群中也有很好的体现。在狼群中，头狼的号令就是军令，无论其他狼在哪里，在干什么，只要听到头狼的召唤，都会尽快发声回应，向头狼所在地集合。一旦狼群形成，众狼就会上前，俯下身子，舔吻头狼的下颚表示敬意，听候安排。如果狼群成一路纵队在雪地上行进时，头狼的副手担当开路先锋，头狼则走在队列的中间。狼群所有成员在行进的时候都会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脚放在前面的狼留下的脚印上，保证了每一步都是安全的。狼群在围猎时，有严格的作战纪律。有些狼要做先锋，去骚扰猎物；跑得快的狼去围追或者堵截。狼群的进食顺序是按照社群等级地位排列的，首先是头狼，然后依次是较次一等的狼上前享受。此时其他狼按照纪律在一旁等候，到等级高一点的狼发出进食信号的时候，下等狼才能走近猎物。

　　从上面诸多的例子我们可以看到，人类高级社会的纪律在动物社群里也能找到一些清楚的痕迹，或者说从社会性动物身上能够找到人类社会纪律的雏形。那么动物社群的纪律和人类社会的纪律有哪些差异和联系呢？动物社群的纪律更多地可以理解为一种社会性本能或习惯，这种本能或习惯服从于动物社群整体的利益（如最大限度地产生更健康、生存能力更强的后代）。达尔文在《人类的由来》一书中写道：“社会性的本能，连同同情心，像任何其他的本能一样，也通过习惯而得到大大加强，最终成为一种顺从，顺从于社群所共同表示的一些意愿和判断。” 在《物种起源》一书中，达尔文论述了“本能”。他把本能描述为某种动作的先天趋势。但他指出，本能的概念包括了精神能力在内。从达尔文的角度看来，动物表现出的某些纪律性是一种社会性的本能，也包含一些原始的心理活动和情感。例如，上面提到的狒狒、狼群、蜜蜂、蚂蚁以及大雁等动物，它们都本能地或习惯性地遵守群体的纪律，服从领导。既然人类本身是由动物进化而来，那么我们可以推测人类社会的纪律也应该是从动物社群纪律起源和发展演化而来，这一点比较容易理解。在原始社会里，人们在共同生活中养成集体行动的习惯。他们总是成群结队地寻食打猎，对猎物进行平均分配，纪律就作为人们的习惯而产生。

　　在群居性动物中，个体的差异决定了对食物、栖息地、配偶等资源利用的优先权，通过竞争（包括攻击、打斗以及其他形式的较量），某些个体成为群体中的优势者，其他个体成为从属者，从而形成社会等级。存在社会等级的动物群体中，动物的行为规则（纪律）具有鲜明的社会等级性。优势个体在食物、栖息地、配偶选择中具有优先权或特权，这样保证了群体内优势个体首先获得交配和产生后代的机会，社会等级现象在蜜蜂、灵长类、狼、鹿等社会性动物群体中普遍存在。例如，黑猩猩的社群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雄性首领的地位是社群中至高无上的，首领享有优先交配权，并且决定社群每天的行进路线、取食地点和休息时间等。狼群婚姻戒律也十分严格，只有狼王和王后才具有交配权，而其他成员一旦有任何交配活动，就会立刻遭到严厉的惩罚。虽然社群等级看起来有些残酷，但就物种种族整体发展而言，社会等级保证了群体内强者首先获得交配和产生后代的机会，弱者通过自然选择被淘汰，这样有利于种族的保存和延续，具有进化意义。

　　纪律是具有社会性的动物群体发挥群体优势的必不可少的重要保障，纪律的发展和演变标志着动物种族的进化和社会的进步。动物世界的纪律性也给了人们很多启示，动物遵守纪律的美德也受到人们的广泛赞美和推崇，如蜜蜂精神、狼精神、大雁精神等已经融入许多组织和企业的文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