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 注册 论坛
《新科幻》

《新科幻》

开博时间:2016-07-01 14:43:00

新知...新奇...新锐...

文章数180
当前位置:
主题站>名刊精选>《新科幻》>详情页

地球双生/刘慧颖

2014-12-04 11:23:58
     远离喧嚣的现代城市,逐渐稀疏的草木告诉我,我已来到沙漠边缘。
     这次的任务很艰巨,我毫不意外地远远就看到了印之泉。在那个连风都是黄色的世界里地,一股明蓝色的泉水从地下喷涌而出,带着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纯净。每个人都知道印之泉好,捧在手中喝上一口,就可以精力充沛、百病全消,但是印之泉存在的地方往往都蕴藏着无尽的危险,让人不愿靠近。
     我最后调整了一下装备,深入沙漠,来到泉水旁,摘下一只手套,让一滴泉水跳到手心里,细细观赏。这么多年来因为工作原因遇到印之泉无数,也无数次在泉水守护的险境中生还,但是这次,我还是有些悲观地想,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品尝泉水了。
     这次我依然没有试图装一罐泉水带走,因为一旦离开泉眼三步远,所有的泉水都会消失,一点痕迹不留。一饮而尽之后,我迅速戴好手套,环顾四周,随时准备迎接危险。
     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明晃晃的阳光照耀着远处金黄色的沙丘,升腾起的热气让目之所及的一切像水波一样微微晃动。我勉强维持着方向感,但在那个本应是基地的方向早已看不到沙漠边界。
     突然,我感到一阵微微的震动。我随即卧倒,把一只耳朵贴向地面,那轰隆隆的声音便变得震耳欲聋,连身边的沙粒都被震颤得跳动起来。我迅速起身,看到远处本应沙天交界的地方出现了一道黑色的长线。黑线缓缓推来,变成了黑墙,我耳边的风声也大了起来,是席卷一切的黑沙尘暴。
     还以为是什么呢,我轻笑一声,展开特制的防风斗篷。柔软的纳米布料接到指令立刻变得平滑而坚硬,三秒内塑性成一个扁平的、有着流线型顶部的透明帐篷。我平躺进去,听着同样是纳米材料制成的沙锚迅速刺入沙漠深处的熟悉声音,悠闲地看着黑墙又高了些。
     此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
     作为一名特勤士兵,鹰一样的视力一向令我引以为傲,因此尽管我不敢相信,但那确实是一个人,步履蹒跚地走在我和黑墙的中间。
     我攥紧双手,希望看到他像我一样卧倒,用联邦最新型的防沙斗篷保卫自己。
     但是那个人只是艰难地在狂风中挪动着自己的步伐,亦步亦趋地向我这个方向走来,瘦弱的身体藏在破烂的兜帽下,没有也不可能有能力抵御尘暴。
     我的拳头不由自主落在了收起沙锚的按钮上空,颤抖地停住:我是联邦最好的士兵,我需要执行联邦的秘密任务,我不能出一点差错,我的最终荣誉取决于这次任务的成功……
     那个人回头看了看尘暴,徒劳地想跑起来,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黑墙已经高得像滔天的海浪,更像一只巨掌遮住了半个天空,呼啸的狂风夹带着沙粒,打在身上一定很疼。而那个人,不过是巨浪下的一叶小舟,佛掌下的一根猴毛,马上就要在无尽的痛苦中消失……
     我感到自己颤抖得更厉害了,闭上双眼想逃避这一切,心里默念着:联邦的任务高于一切,联邦的任务高于一切与否……
     但是那个无助的身影仿佛钻入了我的脑海,他从沙漠深处走来,也许在烈日下跋涉了几个星期,战胜了夜狼等可怕的生物;也许他的家人以为他早死了,却又无时无刻不希望着奇迹出现;也许他凭借信念战胜艰险,还差一步就到达封印之泉,欣喜之余却发现夺命的尘暴正从身后袭来,回家的希望永远破灭……
     去他的联邦任务!我猛地睁开眼,一拳砸在按钮上,沙锚立刻开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回收。我钻出帐篷,风沙立刻像刀子一样划伤了我原本就粗糙的皮肤。我抓起待命状态的斗篷,迎着尘暴向那个人跑去,很快,他一下子跌在了我怀里。
     防沙斗篷立刻开始运作,智能程序指引着它营造出两个人的空间,从下端开始封闭起来。
     但是太晚了,沙锚没有来得及固定斗篷,整个临时帐篷被尘暴掀上了天,像一个破旧的风筝在沙风沙雨中打着旋,不知要落向何方,而甩着长丝的沙锚,就是那根断掉的线……
     不过在这之前,我就因为面对沙尘,在帐篷封闭前最后一刻吸入毒气而晕了过去。
     模模糊糊中,我看见怀中兜帽底下那张惊恐却美丽的东方女子面孔,欣慰地在心底大呼一声:“值了!”
     将军已经在研究所的接待室里等得不耐烦了,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敲打着桌面,旁边杯子里的上好茶水一下也没碰。旁边临时被派来接待的小实习生拘谨地立在一旁,端着茶壶的手微微颤抖,目光里带着敬畏。
     将军并没注意这些,他习惯接受命令然后坚决执行,而不是像研究所里的书呆子们那样磨磨唧唧地讨论半天。将军不是一个粗人,但是现在的情况很紧急,那些人的迂腐态度不免令人恼火。
     终于,接待室的大门打开了,一群科学界的精英有些战战兢兢地立在门口,直到一个领头模样的老人慢慢走到将军面前。所有人都尊称他为“老博士”。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博士,希望您知道,我上次带来的是一个命令。”
     将军站起来,用强壮的手臂把老博士扶到沙发上一起坐下。他动作很轻柔,但是语气冷冷的。
     “唉,我知道。”老博士叹了口气,“不过还是希望联合政府再考虑考虑。”
     “这是一场私人会谈,您尽可坦诚,不必担心什么,”将军转过身看到其他科学家们跟进来并顺手带上了门,声音软下来,“其实我很好奇,发现新东西,然后发射探测器,这有什么困难吗?”
     “我们何尝不想啊……”老博士的头微微抬起,目光越过将军的头顶,定定地直视着窗外血红的夕阳……
     一年前,由于测量技术的大幅度改进,人类把目光重新投向太阳系的各个星体。这项研究本来只是希望把每个星体的质量推到小数点后更多几位,并没有期待会有新发现。但是,经过一系列的精确测算,隶属联合政府研究院的一些科学家发现,以这些质量计算出的引力值为基础在计算机中模拟出的星体运动和实际相比总有一些微妙的偏差,而且数据越精确偏差越大,这引起了越来越多的人的困惑。
     最后,老博士翻出了过去科学家们的一个猜想——“第二地球”。结果经过假设计算和再三验证,一个事实摆在众人面前:在地球环绕太阳运转的轨道上,还有一颗质量相仿的行星。它的运行周期也与地球相同,只是对地球而言,它永远隐匿在太阳背面。
     人类极力扩展视野,收集飞奔了几千年的星光寻找永远到不了的宜居星球,直到那一天才发现,近在咫尺的兄弟已经默默陪伴了几亿年。
     从那天起,老博士就带领自己的团队试图进行观测,只是巨大的太阳始终是一道无法跨越的屏障。久而久之老博士养成了一个习惯,白天就把护目镜放在手边,随时拿起来看一看太阳,仿佛要用目光穿越这个火热的球体的内部,看到另一个世界的鸟语花香……
     “不行啊,”老博士收回思绪,轻轻摇头,“太近了,也太像了。”
     将军知道他和众科研人员的意思:太阳背面的星球很可能也孕育着智慧生命,观测有很大的风险暴露地球的存在,甚至引来亡族灭种的危险。但是现在地球上的问题也太多了,人口暴涨,环境污染,粮食危机……唯有另一个地球能解决这一切问题。
     “这个险必须冒。”将军委婉地再次转达联合政府的意思,他的语气告诉在场的所有科学家,这里没有回旋的余地。
     老博士望着年轻的将军,苍老的皱纹诉说着经验带来的直觉和超越成熟的智慧。他最终妥协了。
     但是将军记住了老博士眼里深深的担忧,记了整整二十年,直到自己的儿子已长大成人。
                                29972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目前全身唯一能动的地方——看到了前方明亮的火堆。
     应该是入夜了,火堆燃得很旺,但我不觉得这么多枯枝乔木都是我救下的那个女孩儿自己弄来的,也许是曾经有一队旅人在这里过过夜,要不就是我睡的时间太长了。接着我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的姿势很奇怪,随即感到脸有点发热,毕竟被那么漂亮的女孩子看见自己扭曲地躺在地上太丢面子了。
     我艰难地转过头,希望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看到美丽女子关切的眼神,然后在她的服侍下喝掉除尘暴里带毒的汤药,然后她就会主动扑到自己怀里,诉说对救命英雄的爱慕——天哪,我都在想什么,我可是联盟最优秀的士兵!
     然而接下来看到的事情,让我不由瞪圆了双眼。
     女孩儿挺拔地站在我面前,背对着我,褪掉了一身兜帽风衣露出的是干练的标准探险装束。我可以看到她的小腿肌肉紧绷着,因为紧张在微微颤抖。
     围在我们周围,那些火光刚刚无法照亮的地方,一双双亮蓝色的眼睛狠狠地望着我们——那是夜狼们的眼睛。
     毒气的影响还没完全消退,我挣扎着坐起来却没有成功,心里不禁一阵绝望。如果无法组装背包里的烈火机枪,我们必然要成为这些黑暗圣灵的祭祀品。我重新倒在地上,只得把微小的希望寄托在素不相识的小女孩儿身上。
     她双手擎着火把,威胁地挥舞着,看来她也知道夜狼最怕火,但是有时也不管用,比如对方有数十只夜狼而我们这里只有病弱两人。
     果然,她注意到有几只一人高的夜狼弓起了身体,做出了准备攻击的神态。没有犹豫,女孩儿一甩手把一支火把用力向那个方向抛去。一道弧线划过,但是机敏的夜狼早已在火把砸过来之前跳开。不过它们没有注意到爪子下是一片易燃的干枯树枝,一接触火苗就熊熊燃烧起来并迅速蔓延,几只夜狼哀嚎着,树枝在火焰中迅速化成灰烬。
     看来这是女孩儿布下的陷阱。不过夜狼数量众多,现在绝不是庆幸的时候,我拖动着僵硬的手臂,试图去够近在咫尺的背包。
     现在女孩手里只剩一支火把,她也不敢冒风险转身去火堆里拿,只好继续虚张声势地挥舞着。
     沙漠上暗蓝色的月光静静洒下来,却仿佛不敢靠近这一触即发的对峙。
     突然,一只夜狼从她没有拿火把的那一侧后方猛扑过来,速度极快,转眼就要将她扑倒。我停止在背包里摸索,扯着嗓子想大声警告却喊不出声。
     但是女孩没有给夜狼撕咬她的机会,她果断转身,原本空着的手里多出一把银白色的小手枪——据我所知是女性防身专用,射程短威力也不算大——冷静瞄准,只一枪便让腾空扑来的夜狼僵在半空,带着头上冒血的伤口向后倒去。它躺在地上抽搐了两下,立刻被同伴拖走,接着就响起了撕咬和咀嚼的声音。
     好像是已经彻底摸清了眼前这个猎物的实力,三只夜狼开始从不同的方向同时进攻。女孩这时终于有些慌了,握着手枪不知该瞄准哪一个。
     但是也不需要了,我组装好了烈火机枪,一枚枚燃烧的火球带着极高的速度从女孩身后飞出,一阵扫射之后,别说是前面的三只夜狼,半个包围圈的敌人都瞬间失去了战斗力。火舌侵蚀着它们的身体,任凭如何腾跃打滚都无法摆脱。终于,所有幸存的夜狼都夹着尾巴逃走,沙漠里只剩下几缕袅袅蓝烟。
     我依然警觉地端着枪,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坐在火堆旁,而女孩也没放下手中的火把。十分钟后,女孩转过身来,打算把火把放回火堆,却腿一软跌在地上,垂下头,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果敢。
     “吓死了,”女孩颤抖着说,“我刚刚还以为……”
     “没事了。”我安慰道,擦去女孩因惊恐而不断流下、和着脸上风尘的泪水。
     女孩抬起头,明亮的眼睛映着跳动的火焰。
     “我叫艾莉。”
     探测器项目终于开始了。
     两年的时光匆匆过去,一个晴朗的夜晚,将军携着自己的新婚妻子,一同观看火箭划破夜空的景象。
     “它就这样飞到太阳另一边吗?”妻子是医生,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
     “不是,这不是探测器。我们需要对探测器随时进行遥控与调整,而太阳是最大的屏障,任何信号都会受到强大干扰,”将军耐心地讲解着,“智能程序可以帮一些忙,不过那边毕竟是未知世界,况且我们得采取一定手段来接收探测器发过来的信息。
     “这是轨道信息中继站。我们会发射很多,使它们遍布沿着地球绕太阳运行的一侧轨道,不过稍微比地球更往外一点,夹在地球轨道与火星轨道之间,以便减轻地球引力对其的影响,这样各种指令与信息就可以 绕过太阳一圈来安全传递。”
     将军搂过妻子,一只手指向夜空,“你看那里,那个亮点其实不是星星,是前两天发射的离地球最近的中继站。”
     “啊。”妻子费力地在群星里辨认着,终于找到了。
     “这是老博士的创想。”
     接着二人的目光都暗淡下来:老博士正在妻子供职的医院住院,时日不多了。
     一年后,双子号探测器正式启程。
     发射成功时将军没到现场,甚至也没看直播,他守在病房里,握着老博士经络突出的手。怀孕的妻子不在身边,其他医生在各种维持生命的仪器前忙忙碌碌。
     呼吸罩被老博士艰难呼出的气息模糊了,他好像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死死盯着将军。
     将军懂了,他伏在老博士耳边,轻轻说:“我们会小心的。”
     苍老的手滑落了,心电仪发出的嘀嘀声宣告了这位伟大的科学家的逝去。
     将军合上了他的双眸,退后几步立正站好,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十九年以后的“七·八”事件后,不少阴谋论者相信老博士的死是早已到来的“另一边人”的精心策划,但是将军一直知道,他只是太累了。
     就在此时,双子号呼啸着穿过大气层,轻松突破第二宇宙速度成为一颗人造行星。它将在轨道上数以万计的中继站的指导下,利用核聚变发动机不断调整速度、修正航向,在六个月的时间内跨越空间,从绕着太阳旋转的一颗小沙砾上跳到另一颗上。
     另一个未知的世界在等着它,也等着全世界好奇的人类。
     孤单的人类也许会找到兄弟,只是是福是祸,试了才知。
     三个月后,将军的儿子诞生,取名为双。
     我猛地睁开眼睛,一边扯开身上的全息模拟游戏装备,一边懊恼地抱怨着是谁在背后放冷箭,害自己的意识还没到“印之泉”存档就被杀了。
     我一直很小心,这份人格自然也带到了游戏里,所以损失记忆的事极少发生。
     我开始回忆,这次我扮演的是一个为虚拟联邦政府干活的特勤士兵,在沙漠里救了一个小姑娘(我对自己的英勇行为很满意),然后就一起去了迷之森林,在森林入口找到了一口印之泉,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在游戏里我很少有美人相伴,所以失去那段记忆就显得很遗憾了,不过也没什么,姣好的面容只能说明玩家的设计功底比较深厚,在现实生活中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土肥圆呢。再说了,游戏为了使体验更加真实,所有角色扮演的玩家都不知道自己在玩游戏,只有在玩家预设的退出时间之前的十分钟玩家才会“觉醒”,然后急急忙忙跑到最近的印之泉存档,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一旦退出就没什么责任可负了。
     我开始查询记录,发现整整丧失了游戏里三天的记忆,终于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我从宿舍走出来,空荡荡的校园坐落着几栋灰色的建筑——怎么能跟游戏里绚丽的场景相比!不过也是,游戏毕竟有“另一边人”参与设计,虽说两边发展水平相当,但文化差异依然能给玩家带来异域风格体验。
     想到这里,我掏出父亲给我的一个老旧的护目镜,带上它望向太阳。
     耀眼的阳光被滤掉了,只剩一个熟悉的明白色圆盘。从小时候起,父亲就常常指着它,给我讲述当年的传奇发现。
     双子号到达目的地却无端失去联系的时候我才三个月大。
     一个月后,人们还没来得及从失望中缓过神来,就有一个不明物体落在了中国西北部,是软着陆。不过由于该物体庞大的身形及骇人的重量,在当地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震动,好几家的玻璃被震碎。面对那些愤怒的质询人,NASA尴尬地解释该不明飞行物是从太阳方向开始冲向地球的,跟2013年落在俄罗斯的那些大块陨石一样,没法准确预测。
     当地的研究人员很快赶来,经过一阵简单观测后不禁哑然失笑:这玩意无论是外形还是结构,甚至着陆的方式都像极了双子号。于是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人类发射的探测器绕了太阳一圈,又落在了地球上!
     不过后来加入的专家团队立刻粉碎了这个可笑的想法,他们发现该物体虽然工作机理很像双子号,但是却有很多细微的差别,各个部位标满了人类无法理解的符号——他们初步判断,这应该是太阳另一边的星球发射来的探测器。
     这也许是一个巧合,也许不是。环绕一个母星的两颗行星由于太过相像甚至在一样的时间内孕育了一样的智慧,最终,他们都走到了寻找自己兄弟的那一天。在老博士遗像的注视下,研究院的所有人都为这项发现而泪流满面。只有父亲还眉头紧锁。
     “不可能这么像,会不会是那边的生物仿造了双子号?”
     “将军,您多虑了,”其中一个科学家解释道,“他们发现双子号从仿造到发射再到地球来至少需要一年,现在双子号才失去联系一个月,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跨越这么长的距离。”
     “希望如此。”
     后来的一系列发现消除了父亲的疑虑——半年后出发的双子II号在太阳的另一侧也发现了不少类似信息中继站的东西。虽然双子II号在中途因不明原因坠毁,但是人类还是利用中继站与“另一边”取得了联系,证实了一个仿佛是地球人类镜像的文明存在。
     三年后,双方各发射载人宇宙飞船进行考察。据安全归来的宇航员说,要不是语言不通,下了飞船我们还以为自己在地球上!再后来,一波波的友好交往扩展开来,两方文明很好地交融在一起,好像这个冰冷宇宙中守着同一堆篝火抱团取暖的孩子。
     “喂?”一个陌生的女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为了看清她,我回过头后摘下护目镜,却因为突如其来的亮光不由眯上了眼睛。
     “你还好吧?”她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罗双?”
     我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前面是一个矮我半头的女生,穿着不太合身的宽大校服。我以为这个周末留校的只有我一个人。
     “你谁啊?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自己说的呀,你忘了?”女生委屈地眨眨眼睛,“我是艾莉呀!”
     将军刚被任命为人类第一支太空舰队亚洲部分的指挥官。
     参加完会议,他的心情差极了。因为工作原因,他需要经常跟研究院那帮文人打交道。将军觉得他们虽然迂腐些,但至少都是直肠子,不跟那些阴险的政客一样会耍手段。三十分钟前联合政府一位来自美国的轮值主席的演讲虽然没挑明,却暗示出了要调集军队攻打“第二地球”的意思。
     二十年前信息中继站的图纸还没画好的时候,各国就已经张罗着极力发展自己的太空军了。将军对此也很赞同,毕竟要面对一个未知的星际种族,做好战争准备无可厚非。不过证明了“另一边人”友好而无害后,压榨民生经费继续修建战舰就显得有点儿另怀目的。
     将军知道联合政府迟早要做这种打算。人**炸、能源短缺等问题还是没有解决,而“第二地球”的领土与资源便成了一块肥肉。至于胜算,无数战术分析家得出了乐观结论:对方科技发展水平与人类差异不大,人类甚至更胜一筹。再加上派去考察的人员并没有发现“另一边人”有大力发展太空军工的迹象,因此先发制人是一个好选择。
     将军不害怕打仗,更不害怕牺牲。他只是想起了老博士的警告,人类现在的举动太不小心了,与对方接触不过短短二十年,很难有透彻了解,一旦有个万一……
     将军想起了儿子罗双,现在就在离家不远的一所郊区高中上学,他实在不想让儿子生活在战火里,尤其是这战火还是自己亲手点燃的。
     “哎呀,你不会全忘了吧!”眼前的小女生居然撅起了嘴。
     “我……我记得啊,艾莉么,”我有点尴尬,我一向不太清楚怎么跟女生打交道,“咱出了沙漠,又发生什么吗?”
     “啊,我们……”艾莉的脸红了,我的心也揪了起来:在游戏里爱情这种事经常发生,不过为了不对现实生活产生任何精神上的影响,大多数人(尤其是男性)会选择在察觉自己是在游戏中(“觉醒”)后不保存自杀,这样一切感觉都会消失了。
     我自认为自己的责任感不会允许自己做这样的事,不过谁知道……
     “……我们kiss了!”艾莉一脸羞涩地继续说,“后来你突然说,这只是游戏,但希望我们退出后继续交往。”
     “啊?真的?”我惊呆了,不太敢相信,但要不然她也不会知道我的真实姓名和学校地址了。
     “嗯嗯!”她用力点着头,脸上的红晕还没退,“你还说要继续保护我呢!后来我们又回到迷之森林入口处找印之泉,结果我刚存了档你就被一只渡渡蛛杀死了……”
     “呃……被这么低等的生物秒杀还真是够白痴的。”我暗自说道。其实我对这个艾莉还是有好感的,至少她的游戏形象跟真实情况没有让人无法忍受的差别。
     “你也在这个学校上学吗?”
     “啊?这个你也忘了?”她睁圆了眼睛,“我偷偷溜进来的。我跟你说过啊,我从小被人贩子拐到这个城市,终于找到机会逃了出来,不知道要去哪里就来网吧玩了会游戏,然后就遇到了你……你说要保护我的!”
     “这个……你应该去警察局报案吧?”我觉得这个故事略扯,不过既然有萌妹子愿意跟我玩这种游戏,就看看她能耍什么花招。
     “不行的,警察跟他们串通一气,有个姐妹报了案就被警察直接送了回去还被暴打一顿,而且他们有……小心!”我还没反应过来,艾莉猛地冲过来将我扑倒在地。
     难以置信,我身后的方向响起一声货真价实的枪响,前面宿舍楼的一扇玻璃门被打得粉碎。
     艾莉敏捷地跳起来,掏出一支银色小手枪,冷静地向那个方向射击。
     她持枪的背影一下子和我记忆中那个沙漠之夜里擎着火把的女孩重叠起来,让我恍惚间有了重回游戏的错觉。
     “快走!”艾莉一把把我拉起来,跑到了宿舍楼的另一侧,我拉开一扇窗户让艾莉先跳了进去,然后立刻跟进,又把窗户关上。
     两个人蹲在窗户底下,大气都不敢出。艾莉紧紧握着手枪,我没办法,只好从一个床边上摸出一个羽毛球拍当武器。
     脚步声渐渐近了,我伏得更低,祈祷袭击者不会发现我们。又过了好像是一百年的一分钟,那个人终于走远了。
     我们一下子放松下来,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枪是偷的,射击是在游戏里练的。”艾莉知道我的疑惑,简单地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点疑惑地再次望向她,刚才的一系列动作不像十几岁的学生,不过我突然又想起来她根本没透露过年龄,就是一脸的萌样很显小。
     “有没有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我在那里告诉你。”她小声说,表情很严肃。
     “你算是问着了,”我轻笑一声,“我带你去。”
     等了一个小时,我又小心翼翼地拉开窗户,把球拍迅速往外伸了一下,没有动静。我探出头左右看看,没发现有人,估计袭击者认为我们早逃走了。
  我们从窗户里翻出来,向前跑了两步就是学校的围墙。在一棵大树的掩护下,我们顺利爬了出来,又顺利跑到学校最近的柏油马路上。学校坐落在郊区,整条马路上很少见到人影。
     一辆出租车正好驶来,我随即挥手招停,让艾莉先上,自己又警觉地向学校方向张望了一下才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师傅,快点往前开,那边左转,对,第三个路口右拐,一直开。”
     后排的艾莉把手枪藏在了宽大的衣服袖子里,紧张地缩成一团,不时向后看有没有车辆追上。
     我也比较紧张,低头一看惊讶地发现球拍还紧紧捏在满是汗水的手里。
     确保一路没人跟踪,到了目的地后,我塞给司机100块钱说了声不用找了就下了车,我领着艾莉来到了一座位置比学校还偏远的现代化大宅子——我的家。
     夜里。
     “将军,真的那么急着回去吗?”
     “我有一种预感,我家那小子可能会给我惹事。”
     将军坐在颠簸的军用越野车上,回想着刚刚接到的虚拟真实网络技术部的电话,想理出些头绪来却失败了。他只好把思路转到别处,掏出一台全息终端,一片巴掌大的星空出现在他眼前。
     “‘另一边人’冬季北半球上的星空。”曾经服侍过将军的研究所小实习生、如今的优秀天文学家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将军赞赏地点点头,“这是双子号拍下的唯一一张照片,是从‘第二地球’十年前送回来的双子号残骸中好不容易提取出来的。”
     “很有意义的纪念。”年轻的天文学家斟酌着词句,“也许我不该问,但是您一路上为什么总是在看它?”
     “你再好好看看它,”将军把终端凑到他跟前,“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
     “嗯,”小伙子仔细端详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异样,“很正常啊,一颗星星不多,一颗星星不少。”
     “是啊,一颗也不少,一颗也不多。”将军透过狭小的防弹窗户望向夜空,繁星满天,有五颗格外不同,那是十几年前发射的中继站,以比地球稍微慢一点的公转速度运行着,忠实传递着两个世界的讯息。
     我跟艾莉来到了我家大门口,这里没有守卫。
     “其实整栋大楼的警卫都不多,”我一边输开门密码一般笑着对艾莉说,“我爸喜欢捣鼓高科技。”
     艾莉静静地看着我操作,没有说话。
                                  29973
     大门打开又关上了,我们穿过院子,走近一栋庄严高大的建筑。我走向了旁边的小门,又输了密码,然后往前一凑,我知道视网膜识别系统需要认出我才会让我进去。
     我拉着艾莉先来到了父亲的书房旁,“你等一下,我先看看他在不在,他有办法保证我们的安全。”
     艾莉咬着嘴唇点点头,然后我就进去了。
     父亲明显不在,办公桌上落了一点灰。估计又出差去了。现在他出差太频繁,根本来不及通知我,干脆让我一直留校。
     我正在父亲那个智能台历上捣鼓,试图找到他的日程安排,突然凄厉的警报从宅子的每一个角落里骤然响起。
     艾莉跑了进来,脸色煞白,银色手枪举在胸前。
     我又顺势把她揽在怀里,一起躲在了宽大的办公桌下。
     “三声短,一声长,”我数着警报声,“有人带着密码闯入,不过看来他不知道还有视网膜安保系统。”
     艾莉脸上的惊恐又多了几分。
     我知道有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不过该不该带还算陌生的艾莉进去,我犹豫了。
     窗外响起了枪声,我感到艾莉在我身边瑟瑟发抖。
     心一横,我摸到了办公桌最下面那个抽屉的把手,左转三圈半,右转两圈,最后将右手食指按在上面。一道暗门无声地从地板上打开,我领着惊呆了的艾莉走进了父亲最秘密的工作室。
     “这里很安全,不过不要乱动里面的东西,”我一边加密着工作室入口,一边叮嘱着,“被我爸发现了可不好,艾莉,艾莉?”
     转过身来,我看到艾莉正静静地看着一幅全息影像:
     巨大的太阳燃烧着,几乎占领了整个视野,两侧各有一个小小的蓝色星球,尘埃一样漂浮在太阳身边。一个血红色的箭头从地球出发,绕太阳半圈直指“第二地球”,箭头的尖端变成了一把利剑……
     “这是要……开战啊。”
     我们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暗门突然被砰的一声打开,两个全副武装的军人跳下来,一脚踢掉艾莉的手枪,将她按倒在地。
     整个过程不过五秒钟,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缓缓走下来。
     “爸……爸爸。”
     将军看了看地上的手枪,“完美的仿制品,尤其是声音,连玻璃都能震碎。跟门外开出租车的小伙子拿的是一款吧。”
     然后他身边的一个眼镜男拿出一个仪器,在被警卫压在身下但仍然倔强地抬起头恶狠狠地望着自己的小姑娘脸上一扫。
     “艾丽娅,女,第二地球公民,五年前入境,在双子全息虚拟游戏公司工作,设计师。”将军缓声念着终端上显示的资料,“现在再加一条,疑似间谍。带走吧。”
     小姑娘一直沉默,只是在快要离开将军视野的时候,不顾一切地大吼一声:
     “放弃吧!”
     将军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转向了立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儿子。
     “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哪都别去。”
     小姑娘被带走了,裹挟在一群全副武装的移动肉山里,像一朵失魂落魄的雏菊。想着她稚嫩美丽的脸,将军一瞬间失神了——真有点孩子他妈年轻时候的样子,如果不是间谍,当儿媳妇好像也不错……
     如果不是间谍,可惜只是如果。
     将军的思路回来了,他的思维一下子又被工作占据——怀疑,恐慌,武器,鲜血,战争。还有一张脸,一张早已作古的老脸——那是老博士的脸,他忧虑的目光再一次穿越时空与将军对视,仿佛在对将军说,看,我对了吧!
     是的,您对了,我们也准备好了。将军默默闭上了眼睛。表面的和平只是假象,明争暗斗已经开始,十万星舰在地下整装待发,只待一声令下。
     保证让另一个世界末日来临,为人类腾出生存的空间。
     一瞬间,将军突然感到一阵恶心。第六感让他意识到事情不对,立刻奔到窗边。那个关押小姑娘的军车刚刚开出院门,突然一阵急刹,几秒钟后,司机打开门走出来,抱着浑身是血的小姑娘。柔软得仿佛没有骨头的尸体挂在几只强壮的胳膊上,远看像一缕肉色的绸缎。
     将军突然明白了——这是只存在于理论中的、可选目标年龄的次声波武器!他发疯般地迅速转过身,只见儿子已经倒在地上。
     我感到末日降临了。
     世界在我眼前摇晃起来,我最终倒下了。四周墙壁扭曲着歪向一边,地板向我扑面而来。时间好像变慢了,声音好像消失了,我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扑腾着无力的四肢,直到它们统统服帖地落在了木地板上。
     黑了,静了,我大概死了。
     不过这一切只是一瞬间的事,略微清醒的意识伴着倒地的疼痛又回来了。我试着呼吸,但嘴里满是血腥味。
     身后是各种嘈杂的脚步声、呼喊声,仿佛经过一个长长的通道才失真地传入我的耳朵里。我试着去理解它们,但就像我试图挣扎着起来一样,失败了。
     一个坚定的脚步声近了。有人把我拦腰抱起来,冲身边的人狂吼着什么。我被放到了柔软的担架上,力气只够睁开眼睛,根本没办法扭头。
     天花板一颠一颠地往我的身后退去,几个人头好像憧憧鬼影在我视线的边缘晃动。最终,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有些黏稠的液体顺着我的嘴角、眼角、鼻子、耳朵、指甲缝里流出来。
     还是要死了啊。
     感觉在一点一点地离我而去,层层迷雾阻隔了我与世界的联系。在这混乱而迷惘的关头,我的脑海里却迷迷糊糊地环绕着在虚拟游戏中的各种死法。这也会是一场游戏吗?我会在另一个世界中醒来吗?我还会……遇到艾莉一样的女孩吗?她真的是间谍吗?她现在……在哪呢?
     小女孩温暖地咧着嘴一笑,柔柔地悬浮在半空看着我。她的眼睛越来越亮,变成了两个明晃晃的太阳。
我终于失去了力气,闭上了眼睛。
     “罗双,罗双!”
     清冽的女声在呼唤着什么人的名字。是在叫我吗?我是穆雷加斯啊,我是联邦的最好士兵啊,我需要执行联邦的秘密任务,我不能出一点差错,我的最终荣誉取决于这次任务的成功……联邦的任务高于一切,联邦的任务高于一切……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睡觉?
     想到这里,我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拍拍装备上的尘土,审视四周。
     天空变换着奇异的色彩,墨蓝色的森林在不远处沉沉低吟,印之泉不紧不慢地在身边喷涌。而我在前天救下的一同经历过沙漠之战的小姑娘正一脸严肃地望着我。
     “艾莉?我怎么睡着了?我们不是要去打渡渡蛛吗?艾莉?艾莉?”
     “我不叫艾莉,我叫艾丽娅,而你的真实姓名是罗双。”
     “喂,你开什么玩笑?什么真实姓名假实姓名的,我们又不是在打网游。快走快走,我还有任务呢。”
     小姑娘没有动,她严肃淡然的表情下仿佛隐藏着什么东西,汹涌着、咆哮着。最后,她攥紧了右拳,好像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她站起来了,一只手扶在我的肩上,另一只手缓缓向四周挥动着。
     世界虚化了。
     天空、森林、泉水化作一个一个像素点渐渐解体、向上飞去,留下一片片看不出空间感的绝对纯白。
     我低下头,惊恐地看到自己身上也飘飞着像素点。
     不过我并没有被肢解,只是变瘦变矮,失去了浑身的肌肉和精良的装备。
     “罗双,你别说话,听我说。”艾莉定定地看着我,站在一片虚幻的白中。
     我想说什么,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我想推开她的手,陌生而瘦弱的胳膊使不上力气。
     “我们在一场游戏中,我是这款游戏的设计师之一,同时也是管理员。我来自你们口中的第二地球。我知道现在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没时间解释了,你要知道的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很重要,关系到两个世界的生死存亡。
     “你们地球人被骗了!被我们彻彻底底地骗了!
     “第二地球的科技水平其实远远高于你们,早已掌握了直接穿过太阳传送物体的技术,也早已推演出了你们的存在。但是我们害怕,我们不知道你们的文明程度,任何观测总是要冒着被你们发现继而消灭的风险的,直到有一天,我们发现了你们发射的轨道信息中继站,捕获了你们的探测器。通过对探测器的研究,我们初步掌握了你们的科技水平和文明程度。
     “同时,如何处理我们的邻居——请原谅我的用词,我们的不对等性约等于你们和蚂蚁——整个星球爆发了激烈的讨论。一派主张消灭你们,占据地球为我们的根据地。毕竟我们星球上的人口压力也非常大,前往太空寻找新家园的希望也十分渺茫。
     “另一派,则希望与生理结构十分相似的你们和平共处,共同发展进步,我是这一方的坚定成员。我实在不希望茫茫宇宙中的孪生兄弟见第一面就厮杀。说实话,在家乡,我常常望着太阳,想象在另一边,也有一个叫艾莉的小姑娘,过着和我不同却原始而快乐的生活。她会哭,会笑,也会流和我们一样的血液。这难道不是星主(第二地球人信奉的‘上帝’)的旨意吗?我们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我定定地看着艾莉一瞬间失神的面孔,仿佛能体会到在那个我完全不了解的“真实”世界中,一个仰望太阳的孩子,幻想着一个近在咫尺的未知世界,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母星并不孤单。
     “咳……不好意思走神了,时间紧迫,总之星球议会决定先测试一下你们。我们隐藏科技水平,制作了一个与你们科技水平相当的探测器,通过直接穿越太阳的技术手段送到地球——主要是为了节省时间,打消你们怀疑我们仿造的疑虑。同时,我们也制作了差不多的轨道信息中继站发送到母星与地球的另一侧轨道上。不过这个毕竟晚了一步,你们的双子号探测器在被我们捕获之前曾经发回过一张太阳另一边的星空照片,里面是没有后来的中继站的。你们有学者注意到了这个破绽,但是都被我们的人掩了下来。
     “你的父亲也发现了。是的,我知道你的父亲,这也是我接近你的原因。他上报了,但是我们做了手脚,他没有收到任何回音。顺便说一句,我们来到地球的人全部接受了良好的培训,不会暴露科技水平,而你们去第二地球的人,参观的也不过是我们经过修饰的原始低技术园区,城市、乡村、居民、领导……都是刻意模仿你们的。
     “为了测试你们是否好战冷血,我们开发了这款全息虚拟游戏。在这里,你们忘记了原先的身份,全心全意地投入各种各样的预设场景中,人性中的一切暴露无遗。而我们,则负责收集数据传回母星,以作为是否与你们合作的依据。
     “至于我收集到的数据,”艾莉轻笑了一下,“有阴暗面,也有像你一样舍己救人的光明面,就像我们一样。
     “这本是对你们有利的数据,说明你们是可以被文明教化的。但是主战派渗透到了我们这里,只是挑选出那些最可怕的部分,而把表现**的地方统统删除。我发现了这件事,却受到了死亡威胁。偏听则暗,星球议会已经做出了择日出战的准备。在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我已经没有办法忍心看到这么美好的一切被毁灭……这是最后一个机会了。
     “所以,原谅我找到了你。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是我相信,凭你父亲的权力可以保护好你。我想要你帮我传递一些信息,那些我好不容易留存下来的信息,都是地球上一些普通玩家在不知道身处游戏的情况下做出的善举和壮举。不不不,你不用用心记,只要看就好了。我们身处一个特殊的游戏秘密空间,只要你的大脑和一款特殊的游戏主机再次连接,我们的对话和你即将看到的所有东西都能被提取出来。
     “……好,最后,原谅我暂时消除这一段记忆,直到你到达安全的地方。
     “还有,罗双,我注意你好久了,虽然一开始是工作的原因,但是现在……星主在上,我爱你。”
     ……
     今天是七月八日,儿子要启程了。
     将军有些惆怅,他想起了二十年前怀抱妻子在同一个航天基地观看双子号发射的场景。那毕竟是一切的开始。
  儿子脑海里的信息震惊了全世界,与此同时,第二地球的交流人员全部在人们视线中消失了。将军知道,这是一个不祥的预兆。
     最后,经过各种磋商讨论,上级决定让儿子带着证据走一趟,到第二地球亲身传达艾丽娅用生命换来的信息,同时也作为人质,换取对方的信任,极力避免战争。
     将军毕竟是将军,对这一决定坚决服从。但是将军也是父亲,看着自己稚嫩的骨肉大病初愈,就要踏上这凶多吉少甚至有去无回的旅程,不免有些不舍。
     妻子不知道第几次哭成了泪人,她倒在一旁拍打着钢化玻璃,玻璃另一边是已经消完毒、身着宇航服整装待发的儿子。
     将军第一次觉得,宇航服那么巨大笨拙,儿子瘦小的身体在其中很不协调,像是被它吞噬了。将军想起很久以前,把儿子架在肩上看太阳的场景,觉得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
     走了。
     将军看到儿子的口型说。
     嗯。
     将军点了点头。
     儿子苦涩地笑了笑,转过身,慢慢地走了。
     “双双!双双!……”妻子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将军闭上眼,憋住了泪水。他知道,这毕竟是关键时期,第二地球的回应影响着地球的命运。
     “三,二,一,发射!”
     轰隆隆。
     载着儿子的火箭发射成功了。
     将军看着那个庞然大物冲向天空,一点一点变小。将军默默地祝福着。
     一句上帝保佑还没说完,火箭轰然爆炸。
     望着那朵残酷的礼花,妻子尖叫一声晕倒在地上。
     将军闭上眼睛,做了一个简短的深呼吸。三秒钟后,他拿起腰间的对讲机,沉着地低吼:
     “全球戒备!”
     地面开裂了。
     凝结着人类所有力量的巨大星舰武器缓缓来到地面,它们伴着巨大的热浪升起,全部都冲着太阳的方向。
     那里,无情的审判已经落锤,黑暗的死神已在路上。
     将军想起了老博士,想起了那个小姑娘,还有自己的儿子。他们不会是这场战争唯一的牺牲者,却会是最先需要被记住的人。他们为两个世界的人们的和平努力过,同时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星舰上整装待发的战士们也准备如此。
     背水一战吧。为了两个地球。
     地球历2025年7月8日,“七·八”战役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