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秀秀       记者 李鹏 王夕

编辑 孙燕燕     视觉设计 李利峰

校对 肖园                供图 CFP

人感染H7N9 禽流感，这场发端于上海、安徽、江苏、浙江等地的疫情引起了国内外高度关注，成为继2003 年“非典”之后对政府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机制的一次巨大考验。

3 月10 日在上海市第五人民医院（以下简称“上海五院”）呼吸道科，江苏盐城籍、在上海市闵行区经营一家猪肉摊的吴亮亮因呼吸衰竭停止了呼吸，年仅27 岁。在此前，上海已经有4 人因为相同的症状死亡，夺走他们性命的就是H7N9 禽流感病毒。

人感染H7N9 禽流感是中国首次发现的新发人畜共患传染病，疫情来势汹汹。目前，H7N9 疫情在我国爆发的范围、感染源和传播方式等，都亟待进一步调查和确认。相关专家表示，该病毒在活禽市场检出率最高，目前主要集中在华东地区，但不排除在更大范围内检出的可能性。当前最关键的是要尽快确认H7N9 禽流感病例感染的来源，以避免疫情进一步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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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病毒让专家深感不安

4 位死者中的第一位是55 岁的李宗成，他在2 月11 日就出现了病症，2 月14 日首次到上海五院就诊， 2 月28 日不治身亡。他87 岁的父亲李培洲2 月24 日发病， 3 月4 日死亡。李培洲的另外一个已经69 岁的儿子、李宗成的大哥李宗星2月19日发病，2月26日也住进同一个医院，幸运地死里逃生。

2 月26 日，上海市闵行区疾病控制预防中心的专家与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的专家来到上海五院会诊，并没有得出李氏父子为病毒所感染的结论。

上海市卫生局后来发布的通报称，上海五院先后向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和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送检了三父子的病例标本，两中心开展了实验室筛查，排除了感染季节性流感、甲型H1N1 流感、人感染高致病性禽流感(H5N1) 以及非典、新型冠状病毒的可能。

但是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呼吸内科主任白春学教授并不这么看，2 月28 日，他被邀请参加上海五院的第二次会诊，他当场表示，患者的症状又像是甲流的症状，那就有可能是一种新的病毒引起的，要求对其做进一步的病毒检测。

当时，白春学对这种可能存在的病毒也有一些不安，当天会诊完之后，他都不敢进家门，为了慎重起见，他将衣服放在外面洗，没敢带回家。

H7N9 以前未发现过人的感染情况

一个月以后，上海五院的谜底被解开。3 月31 日，国家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通报，在上海和安徽发现3 例人感染H7N9禽流感病例。这是全球范围首次发现人类感染H7N9 病毒。

令人奇怪的是，李氏三父子中只有父亲李培洲被检测出了H7N9 病毒，他究竟是如何染上H7N9 病毒的呢？他的两个儿子为何出现和H7N9 禽流感类似的症状？目前依旧还是一个谜。

截至4 月11 日17 时，全国确诊感染H7N9 禽流感患者增至38 人，其中，上海18 例、江苏12 例、浙江6 例、安徽2 例，全国共10 例死亡，上海一名4 岁感染者在4 月10 日康复出院，这也是第一名康复的H7N9 病毒感染患者。而死者李宗成由于没有检测出H7N9 病毒，他不在H7N9 病毒死亡者的名单上。

让很多科学家感到十分疑惑的是，H7N9 亚型流感病毒以往仅在禽间发现，虽然在荷兰、日本及美国等地曾发生过禽间爆发疫情，但未发现过人的感染情况。

另外，尽管在H7N9 以上世界上已经分离出25 个毒株，但是根据农业部统计，25 个毒株均来源于野鸟。另外H7N9 甚至在中国从未被发现，以上25 个毒株数据全部来自于国外研究机构。

而如今，H7N9 在中国突然之间窜入了人间。因此这种病毒目前对中国乃至世界的公共卫生专家和科学家都拉响了警报。

“这次为何会有H7N9 感染人，目前还不能够得出可靠的结论。”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病毒病预防控制所研究员谭文杰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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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月10 日，浙江省杭州市，浙江省卫生厅当天通报，浙江新增一例人感染H7N9 禽流感病例

4 月10 日下午，在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的感染病房，本刊记者见到了一位老年H7N9 病毒感染者，这位老人姓胡，今年65 岁，是余杭区的一位农民。记者从医院了解到，胡姓老人之前因胆囊炎住进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但由于其病情危重且有人感染H7N9 病毒的迹象，所以转到了浙一医院。经过紧张的检测，4 月10 日12 时，浙江省卫生厅通报，省疾控中心报告这位患者标本检测为H7N9 禽流感病毒核酸阳性，最终诊断为人感染H7N9 禽流感病例，这也是浙江省目前的第六例人感染H7N9 禽流感病例。

“父亲前期的症状主要有咳嗽、发烧，测量时最高达到了38.9 度，而且4 月6日就开始发烧了。”老人的儿子告诉记者。而在记者问及老人病前是否与家禽接触时，他告诉记者， 他们那儿绝大多数人家都会买鸡吃，鸡是很常见的食物之一。但是H7N9 究竟是怎么感染老人的，目前还没有答案。老人之前因胆囊炎住院，在确诊是感染了H7N9 后，医院专家组对这种情况都表示不解，因而引起研究方面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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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月11 日，上海动物园，工作人员在鸟区对禽类活动场所进行消毒

禽流感病毒家族

在禽流感病毒家族中，本次在中国华东地区流行的H7N9 只是其中的一种。鸟类专家、沈阳理工大学生态研究室主任周海翔教授表示，并不是人类提出禽流感病毒的概念以后才有这类病毒的存在，实际上，有一些禽流感病毒已经在鸟类群体中存在了较长的时间，例如以前的鸡瘟就属于此列，并进行了一些分化和演变。

在人类历史上，曾多次发生禽流感疫情，19 世纪末至20 世纪初，该病毒“游历”了欧洲、南美洲、东南亚等地区的一些国家，甚至又远涉万里去了埃及。1983年和1995 年，禽流感分别在美国和墨西哥又有两次大的爆发。

如今在科学界，流感病毒可分为甲（Ａ）、乙（Ｂ）、丙（Ｃ）三型。与其“兄弟”乙型和丙型不同的是，甲型流感病毒能够使人、猪、马和禽致病，其中使禽致病的就被称之为禽流感。

湖南省疾控中心流行病学博士刘富强告诉记者，甲型流感也是一个大家族，依据流感病毒中血凝素蛋白（缩写为H）的不同可分为1-16 种亚型，根据流感病毒神经氨酸酶蛋白（缩写为N）的不同可分为1-9 种亚型，而H 不同亚型可以与N的不同亚型相互组合形成不同的流感病毒。如果将它们相互之间进行数学组合搭配，推测应该有144 种搭配结果，现实中已经发现了130 余种。

但是实际上，甲型流感病毒要远远多于144 种。因为禽流感病毒由8 个基因片段组成，包括H、N、PB2、PB1、PA、NP、M、NS，其病毒的命名只由H、N 这两种基因名称确定，并没有考虑中间的6 个“家族成员”各自的变化。这样同样被称为H1N1 的病毒，也不一定是同一种。

显微镜观察发现，甲型流感中H 的外观很惹眼，像长矛一样凸起于病毒表面。而H 和N 这两者从某种程度上决定了病毒进入细胞和最后扩散出细胞的能力。

H 是专门负责与感染细胞上受体结合的。通俗地讲，H 像是携带了一把钥匙，它通过与活细胞的受体，也就是能和病毒结合的蛋白质相结合，打开了细胞的生命之锁，然后进入细胞。因此，人们称其为病毒感染的“开路先锋”或打开细胞之门的“钥匙”。而N 则在病毒完成复制后，撕裂细胞，让复制后的病毒畅通无阻地离开细胞。

根据感染物种的不同，甲型流感可以分为禽流感病毒、猪流感病毒和人流感病毒等。刘富强表示，禽类特别是野生水禽是所有甲型流感病毒的自然宿主，也是感染家禽和偶然感染哺乳动物的病毒池。

谭文杰表示，目前人类感染的甲型流感病毒共有H1、H2、H3、H5、H7、H9 等六个亚型。但是禽流感病毒并不容易感染人类，流行性病学调查和研究发现，大多数感染野禽和家禽的流感病毒不引起人类感染，或者仅引起有限的人间感染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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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省淮北市村级防疫员在一家养鸡场为家禽注射疫苗

禽流感病毒家族致病能力的演变

刘富强告诉记者，在过去10 年，高致病性和低致病性禽流感病毒已经被发现与人类的感染有关，但是主要是从家禽到人类直接传播的结果，所有这些病毒都未获得在人群有效传播的能力。

目前针对H7N9 感染者密切接触者的观察和研究也表明，其并没有显现出能够人传人的特点。不过刘富强表示，由H7亚型禽流感导致的人间感染还未进行广泛的研究，这在未来需要引起足够的重视。

H7N9 是否在传播实现从低致病性向高致病性的演变？这是目前很多人尤为关心的一个核心问题。刘富强说，H7 和H9亚型的低致病性禽流感病毒，以前基本只是导致了人体较轻症状的呼吸道感染或结膜炎。一些导致了感染的鸡鸭大量死亡的H5 和H7 亚型高致病性禽流感病毒，已经被发现和人类的严重疾病和死亡有关。也正是这样的原因，人类以往忽略了对低致病性禽流感病毒的注意。

但流感病毒的致病性并非一成不变。1994 年5 月，墨西哥的鸡群中流行H5N2 型低致病性禽流感，但到了1995年初，该病毒突然变异成高致病性病毒株，在墨西哥爆发。这些年，由H5N1 亚型流感病毒导致的潜在大流行威胁已经引起了很多关注，而由H7 亚型导致的人间感染还未进行广泛的研究。

“禽流感对人的致病能力与人体的免疫能力也有关。”谭文杰认为，不同的病毒相遇后交换基因，变异为新型的混种病毒，因此人类对其缺乏免疫力。他打了一个比方，他说包括禽流感病毒在内的流感病毒就像一个时装模特，可以随时更换衣服，通过更换衣服，以不同的形象出现。而我们人体的免疫系统有时候有点健忘，刚开始可能不太识别它，所以流行之初，人类对它的免疫力比较低。在我国爆发的H7N9 就属于此类。

目前，世界上还没有专门的人感染H7N9 病毒预防疫苗。最近，有人提出，我国应该迅速开发出H7N9病毒预防疫苗，谭文杰表示，目前对H7N9 病毒的认识还十分有限，加上样本数量少，其未来是否流行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现在就投入上千万上亿元开发出疫苗还不现实，不过倒是可以进行技术储备和前期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