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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中药》

开博时间:2019-07-02 16:24:00

《中国中药》杂志由中国科学技术协会主管,中国药学会主办,中国中医科学院中药研究所承办。全面反映我国中医药与天然药物学科领域最新进展与研究动态的同时,致力于打造最靠谱的中医药知识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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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故乡没有药草飘香

2021-01-24 13:23:00

  01

  地骨皮

  “生活中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我对罗丹这句话深信不疑,原因是在我的家乡有一种常见的植物,我竟对它丰富的内涵熟视无睹了二十年。待到我真正了解了它的前世今生,才不得不发出惊讶之声!生活就是这样,一种意外惊喜地来临让你常常会为曾经的疏忽或者未曾探究的行为而遗憾。

  我说的这种植物就是茨。它是一种多枝的灌木植物,一条根可以长成一株矮树,密密实实,丛生一片,给人一种蓬蓬勃勃的茂盛景象。

  茨的茂盛之景象在于枝条上长着许多棘刺,状如衣针,十分锋利,使得外界不敢入侵,这是植物预防敌害的一种特效方式。正是在这种自带防御设备的生存状态下,茨的生长则显得别有一番风景。

  春天来临,风扶起冬雪压斜的几根枝条,雨洗涤枝条上越冬而浸落的岁月之尘,嫩绿的叶子就会从枝节间探出头,慢慢的伸展开来,舞台的幕布就这样在不经意间拉开了,接下来粉墨登场的就是一朵朵淡紫色的花:它们悄然无语,独自开放,四周有观众与无观众,它们都会尽情发挥,不求语言道白,但求生命的绽放淋漓酣畅。

  炎夏之际,茨浑身结满了果实,颗颗子实饱满,像樱桃,像玛瑙,血红欲滴,光艳四射,有如繁星汇集,弯枝垂叶;更像铃铛密缀,呛啷作响。

  红色的诱惑让我们按捺不住采摘的心情,去年棘刺扎痛的事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于是,我们每人采摘一小把。虽小心翼翼,但仍会被棘刺扎破手指。我们把蚕豆一样大的茨蛋蛋放在手心里挤破,红色的汁液就会染在手上,分不清是刺出的血还是挤出的汁。

  对此,我们都会相视互笑,开心不已。间或儿,我们也放一颗到小嘴里,当嚼出一种甜得作呕的味道时,我们就迅速吐出来,针尖大的茨果籽籽也溅落一地。不过,口中的那种怪味是吐不掉的,长时间让人感到不适,甚至会给你留下永远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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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茨的茂盛之景象也在于它的根系旺盛,直抵地心。正是这种特性,它可以在任何地方生存,路旁、山坡、荒地、崖畔……只要能扎下根的地方就会有它顽强的身影和泼辣的姿态。

  茨本来由于它身上带刺的武器使得乡亲们完全可以不去碰它,但是在那个生活窘迫的年月,茨根的皮药名叫地骨皮,我们叫它茨皮皮,具有凉血除蒸、清肺降火之功效,收购组里大量收购,于是我们只好向它宣战了。

  我们用最锋利的工具铁锨去挖它的根,尽量挖深一些,以便获取更多的利润。但是,任凭我们怎么去挖它都无法穷尽其根。如此,我们才知道为什么茨能够在万丈悬崖上生存,而且长得枝繁叶茂,苍翠挺拔,便是这个缘故。

  富在险中求,若要挖茨根比别人更多一些就得向偏僻的地方、险峻的地方寻找。无人敢去的悬崖、人迹罕至的沟垴最是茨多处。于是,胆大的川边老二走的正是这条险道,他一年卖出的茨皮皮在庄里是最多的,也补贴了不少家用。

  记得有一年老二在崖上挖茨根挖着挖着竟挖出了个驹狸猫(花鼠)洞,从那里边掏出十多斤五谷杂粮,那是驹狸猫辛苦一年积攒了一家子的过冬口粮,就这样比老二“无情”地拿走了。

  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情景,老二背着茨根与土粮哼着一首《东方红》的歌曲喜滋滋地回家了。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对驹狸猫正在寒风中抱前爪于胸前,悲情地立着。

  正因为茨根扎得深不可测,在我的记忆里,大人们就对每一根茨根挖到一定程度就作罢。“不夭其生,不绝其长”,适时而采,适可而止,不光是对一种贪欲的自律,更是对一种物种生态保护,让它薪火不断。

  茨根挖回来后,先断其茎,再碎其枝,然后将其根放在一块木墩或石头之上,持起斧背、铁锤等钝器,趁着茨根正湿嫩的时候,均匀锤打几下,就像拧柳笛一样,那赭石色的茨皮就会从弯曲的根上蜕下来,只留下一条白花花的茨根,乍一看真像一根白森森的地骨。也许地骨一名由此而来。

  倘若不及时去砸,过一两天后,皮就会和骨头粘到一起,不易剥下来了,即便硬剔下来,也只是一堆碎片,上不了等次,也卖不了好价钱。

  记得小时候,我利用周末或散学之余常约同伴一起挖茨根。往往天黑后才赶回来,手刺破了几处也顾不上痛就赶紧放在门槛上砸,砸完之后才端碗吃饭。这时,我感觉到自己碗里的饭是那么的喷香,那么的好吃!

  砸好的茨皮皮要闻记进行晒干,防止发霉。晒好的茨皮装在树皮筒筒里,待攒够一定数量就去变卖。那时茨皮的收购价才几毛钱,但挖茨皮的人趋之若鹜,更让人奇怪的是任你怎样挖掘,茨却照生不误,如雨后竹笋――层出不穷。这也许就是我们所说的天时地利吧!天时地利正是茨得以茂盛的决定性因素。

  现在,我们家乡生活好了,早已没有人去挖茨根根了,而茨在家乡生长的空间越来越窄了,我看到它们茂密带劲的生长样子也少了。

  我说是茨就是野生构杞,人类很好的补品。早在几百年前的明朝,著名药物学家李时珍就做过详细的记载:“春采枸杞叶,名天精草;夏采花,名长生草;秋采子,名枸杞子;冬采根,名地骨皮。”现在我在想为何我的家乡对其叶、花、果不加以利用,而只注重其根皮呢?也许这就是市场的作用,如果收购组不收购地骨皮,也许家乡的人就根本不去触碰它,茨也就与故乡人友好为邻,安安静静地开花结果,繁衍生息,从不用棘刺刺痛阴历的手指,让村庄流几滴岁月深处急得眼眶滴血的记忆。

  02

  茵陈

  故乡有一种常见的白色蒿草,小时叫茵陈,长大后称白蒿。茵陈的小名不是故乡人起的。故乡人只在把它当药物时才这样称呼它,平时总习惯叫它白蒿。

  白蒿小时候治病救人,具有清热利湿,保肝退黄的作用;成年后又担负起传递薪火的作用,在火柴比较奇缺的年代,故乡人将白蒿搓成绳索悬挂起来,让点燃的那一端慢慢燃烧,白蒿燃烧缓慢而持久,故乡每天家用的火种便在氤氲的香气与温存的亮光中保留了下来。

  茵陈之名到底是谁起的,我不得而知,但他一定是一个富有激情的人起的,因为这个名字充满了诗意,有点像白居易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意境。难怪陈藏器在《本草拾遗》中释名说:“此虽蒿类,经冬不死,更因旧苗而生,故名茵陈。”如此让我们看出了一种植物它陈而不老,逢春便发,茵绿一团,根虽是旧的,但心却永远年轻有为,蓬勃向上。

  “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砍倒当柴烧。”白蒿的幼苗可药可食,但生活在小县城里的我们通常将其采摘回来做成茵陈茶,泡水喝。

  那天,春光骀荡,我约同学老马去挖野菜。老马开车我们两家四人来到南山脚下,停好车我们步行来到半山腰的一块苹果地里。那里的荠菜和茵陈不少,我们就驻足采挖。老马喜欢荠菜,我们就选择了铲茵陈。看见满地朵朵茵陈我和妻子兴奋不已,不是逢其便铲,而是选择大而干净的去采。铲到蒿落,手里拿着一朵毛绒绒的茵陈,抖落贴地而粘的泥土,明明是一朵草却像一朵灿然开放的花,弥漫着一种淡淡药香,让人久闻不厌。看其紧贴地皮的姿态,又像佩戴在大地胸脯上的一枚胸章,闪烁着银灰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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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采撷茵陈之时,我顿时吟诵起这首《诗经·鹿鸣》之诗。眼前浮现出一群野鹿一会儿呦呦叫着,一会儿低头吃着刚探头的白蒿。虽此蒿即为彼蒿,但我似鹿非鹿,因为我也有一些品德高尚的贵人与朋友,在我人生之路上曾给予了很大的帮助,愿“君子万年,福禄艾之。”

  挖着、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每人都有收获,虽然我的一袋没有他们三个人的满,但也八九不离十了。老马格外高兴,因为他在寻找荠菜的同时,捡到一枚宋朝的“皇宋通宝”古钱币。于是,我们说着笑着,提着成果,满心欢喜地坐上车回家去。

  妻子把采回来的茵陈,一朵一朵再精心拣选一遍,去除草屑、干叶,洗净,再上锅蒸熟,然后撒在阳台上晾干。这样,自制的茵陈茶就做好了。

  “花开堪折直须折”,刚刚还是一朵贴地而开的茵陈花,一场雨后,秸秆从花芯里蹿出一筷子高,向上的劲头十足,这种样子就成了蒿子。无论茵陈还是蒿子,对故乡人来说都是有价值的。茵陈盛采期来临,故乡的村姑姐妹们提篮拎铲,结伴而采。每年也变卖一圪瘩钱,给自己或孩子添置一两件新衣。三月过后,茵陈长高就成了嫩蒿,但对乡村来说仍然用处很大,不是草料,便是肥料,抑或是生火做饭的好柴火,让乡村燃起夕夕炊烟。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一位故人,她的名字叫陈茵,正好是茵陈的倒读。这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妇产科大夫,经她之手不知救治了多少个危重病人,接生了多少个新生婴儿。就是这样一位百姓口碑很好的医生,却因意外而英年早逝,三十多岁如花的年龄就像初长成的茵陈一样,被人为提前收割了。她的离去就像茵陈这味药一样,留给人世间的就是一缕淡雅的芳香。为此,我写了一首《声声慢》,来悼念这位白衣天使:

  几滴瘦雨,一片灰云,凄凉一阵风声。噩耗伤神,夹带寸断哭声。夜间黑霜骤起,深巷封锁葬花声。春寒峭,乳燕呢喃,素车白马声。 天使身影飞动,满面春色,收获产房赞声。花开正艳,灯下作伴书声。不堪回首席间,怎难忘轻轻语声!雁鸣远,留几点赋予秋声。

文/黄忠龙

本文来自《中国中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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