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天下五绝

　　在金庸的《射雕英雄传》中，东邪黄药师，西毒欧阳锋，南帝段皇爷，北丐洪七公，中神通王重阳，这五个人被称为“天下五绝”，相约上华山论剑，比了七天七夜，最终，中神通王重阳夺得武功天下第一。

　　中医门户始分于金元，相继出现了各家各派，也出现了天下五绝，分别是寒凉派 的刘完素，攻邪派 的张从正，易水学派 的张元素，补土派 的李东垣，滋阴派 的朱丹溪。

　　02 华山论剑

　　张元素行医之初，没有什么名气，虽然水平高，但出道不久，还尚未名扬于江湖。与寒凉派的掌门人刘完素华山论剑，吊打了刘完素之后，名扬于江湖。

　　请看他们论剑的医案：

　　“河间刘完素病伤寒八日，头痛脉紧，呕逆不食，不知所为。元素往候，完素面壁不顾。元素曰：何见待之卑如此哉?既为诊脉，谓之脉病云云。初某药，用某味乎?曰：然。元素曰：子误矣。某药性寒，下降走太阴，阳亡，汗不能出。今脉如此，当服某药则效矣。完素大服，如其言遂愈。元素自此显名。”——张元素《医学启源》

　　原文翻译如下：

　　有一次，刘完素得了伤寒病，已经八天了。头痛，恶心呕吐，饮食也吃不下，脉象是紧脉。自己怎么都治不好，已经黔驴技穷，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寒凉派的弟子，去请张元素前来诊治。张元素来到之后，刘完素瞧不起张元素，面朝墙壁不回头，没有正眼看他一眼。

　　张元素用激将法问：“为什么羞于见人，以至于成这样呢?”刘完素勉强放下脸面，接受张元素给自己诊脉。

　　张元素说，你的脉象如何如何，得的是个什么什么病。一开始服用的是什么什么药方，其中用了某味什么药。

　　刘完素回答：“不错，你说的完全正确。”

　　张元素说：“你用错药了。某味药性味寒凉，升降沉浮之性是向下沉降，下降走太阴脾经，伤了中焦脾的阳气，导致药方用下去不能发汗解表。依据你现在的脉象，应当服用某个药方，病就会好了。”

　　中药的引经报使、升降沉浮是张元素所创的绝招，当时的刘完素是不知道的。听了张元素这一番高论之后，刘完素非常佩服，按照张元素说的药服用，果然，病很快痊愈了。

　　张元素一战成名，从此名扬于江湖。后来，竟独成一家体系，开创了易水学派。

　　03 调理脾胃

　　张元素的故事，我们以后还会再讲。现在我们来学习他创制的一个药方：枳术丸。

　　白术（二两），枳实（一两，麸炒黄色）。

　　上同为极细末，荷叶裹，烧饭为丸，如梧桐子大。

　　请仔细看清楚，这个药方不是两味药，而是四味药。由白术，炒枳实，荷叶，粳米 四味组成的。

　　用荷叶烧饭为丸，即用荷叶做饭来和药丸。这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

　　李东垣师承张元素，早年在跟张元素学医时，并未领悟用荷叶烧饭为丸之理，一直到晚年，他才领悟到了其中的用意。于是赞叹说：“用此一味为引用，可谓远识深虑，合于道者也。”

　　五脏六腑，在自己的位置上保持恒定，是有一股气在托举着的，这个就是脏气。气虚的人，脏腑就会容易往下坠，比如，子宫下垂，肛门下垂，肥胖的人胖在小腹、臀部，等等。

　　荷叶之体，生于水土之下，污秽之中，出淤泥而不染，一茎挺然独立于水面，其色青，其中空，其形仰，为风木震卦之象。仿佛有一股轻轻往上托举的力量，这股向上托举之势就是生发之气。

　　万物皆由春生，而后夏长、秋收、冬藏，天人相应，荷叶富有生发之气，可以生发脾的清阳之气。这就是荷叶在这个药方中的妙处。

　　粳米，就是日常食用的大米。药食同源，膳食亦药，《黄帝内经太素》中说：“空腹食之为食，患者食之为药物”。粳米与药物一起配伍使用时，是不能等同于平日里吃米饭的，在医圣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中就有粳米的使用，比如，麦门冬汤中。

　　请看气的繁体字——“氣”，气的下面是一个米字，米饭养元气。清代医家，王孟英《随息居饮食普》中说：“粥饭乃世间第一补人之物”。粳米有气阴双补的功效 ，在方中用于与白术协力，补脾益气，兼养胃阴。

　　白术与炒枳实，一补一泄 。白术甘苦温，补脾益气，除胃中湿热;炒枳实味苦寒，泄心下痞闷，消食除积。白术的剂量大于炒枳实一倍，因而还是以补为主。

　　炒枳实与荷叶，一升一降 。脾主升清，胃主降浊，荷叶引脾气左旋上升，炒枳实引胃气右转下降。

　　脾以升为顺，胃以降为和，方中四味药的升降沉浮之性是，白术、荷叶左旋上升；炒枳实、粳米右转下降 。四味药组合调理脾胃的升清降浊。

　　枳术丸是一个专门用来调理脾胃的药方。有健脾益气，行气和胃，消食除积等功效。腹胀腹泻，食欲不振，饮食不化，心下痞闷等，都是本方的适应症 。

　　04 用法用量

　　用荷叶烧饭为丸是古法，如若变换为现代用法，粳米可用怀山药替代。用法用量，参考如下：

　　白术300g，炒枳实150g，怀山药150g，荷叶60g。

　　找药店照方代做为大蜜丸，或小蜜丸。一日服用三次。如果是大蜜丸，一次服用一颗;如果是小蜜丸，一次服用一矿泉水瓶盖的量。

　　本方不限男女老少，人人可用。可以用来治病，也可以用来养生。

　　05 医中王道

　　张元素，字洁古，大弟子是李东垣。《明医杂著》中说：“洁古制枳术之丸，东垣发脾胃之论，使人常以调理脾胃为主，后人称为医中王道。”

　　易水学派的理法方药，为什么会被后人称之为“医中王道” ?

　　易水学派的一些理法，是吸收了外科神医华佗的，华佗说过：“虚则补之，实则泻之，寒则温之，热则凉之，不虚不实，以经调之，此乃良医之大法也”。

　　“虚则补之”是没有错的，但是，怎么用补法治疗虚证?这里面的区别就大了。补虚有两种方法，来看看你属于哪一种？

　　简单的说，一种是直接进补，气虚就补气，血虚就补血，肾虚就补肾，脾虚就补脾......哪里有虚就补哪里。另一种是治疗引起虚证的病因，使人体自然恢复正常。

　　在下敢说，绝大多数人用的是第一种，中医专业人员也不例外。当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果不祛除引起虚证的病因，你把虚补起来，还会再次虚弱的，你治不断根。

　　古人云：“中医治人，下医治病”。第一种补法，是“下医治病”，治标不治本，是下等医术;第二种治法才是“中医治人”，是远高于前一种的，是治病求本的治法。

　　枳术丸用白术为君药，李东垣说：“本意不取其食速化，但令人胃气强实，不复伤也。”立方之意，不是令你胃口大开，积食速化，这种立竿见影的效果，是药物攻逐的功效，并非你本身的脾胃功能恢复了、增强了。

　　枳术丸的立方之意，是立足于使你的脾胃功能逐渐恢复，并增强，不再次受伤。考虑的很长远，已经考虑到疾病治愈后的事情了，不让你的病情再次复发。

　　古人云：“虚损之病需缓图，王道之法无近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虚损久病，非一朝一夕的症候，祛病如抽丝剥茧，需久久为功，利在长远。

　　易水学派治病的理念是扶正祛邪，重视扶持人体的正气，重视后天之本脾胃，不提倡霸道医学会伤人正气的以攻立法。用补法治虚证，又讲究治病求本，斩草务必除根。 故有“医中王道”之称。

　　枳术丸一方，是易水学派治疗脾胃病的代表方剂。张元素对脾胃病的治疗方法，也成为易水学派师弟相传的家法，其弟子李东垣，王好古，均是医史上标明史册的医学大家。

文/韦德建

本文来自《中国中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