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工，指的是从事传统中药炮制工作的群体。俗话说，医不离药，再好的名中医，也要有好药作为支撑，才能药到病除。所以，药工这个群体，是在幕后默默无闻奉献的人，尤其老药工们，在建国前直至退休均在一线从事中药技术工作，不仅有扎扎实实的基本功，还有不少绝活手艺，怀有真功夫。

　　在天津市，就有一位身怀绝技的老药工——党子英，他从事一辈子中药事业，多年来，竞竞业业工作在中药业务的第一线，干过药材采购、运销和质量鉴别等工作;从事过中药教学，培育众多的中药事业的接班人，很多到天津进修的同仁，听过党药师讲课，受益匪浅，特别是他精通虎豹骨的真伪鉴别，被群众誉为“虎骨党”，名声享誉全国中药行业，他也是天津市药材公司第一批评聘为主任中药师之一。

　　01 学徒打好基础  掌握多项技能

　　党子英出生于河北省安国县(祁州，即今安国市)，他十四岁进河南大有药庄学徒，这个药庄在华北地区颇有影响，不仅业务面广，而且经营品种齐全，不管是川、广、云、贵的道地药材，还是各种丸、散、膏、丹，学徒期间他都有所接触。

　　在几年的学徒生活中，他耳濡目染，在师傅的调教下，逐步掌握了中药业务的各项技能，包括各地药材的地产品种、规格、质量特征、真伪鉴别等。

　　中药材包含动物、矿物、植物几大类别，天上飞的，地下跑的，草坑里蹦的，水里凫的，地下矿藏，各类植物，都是防病治病的良药。

　　党子英白天跟随师傅装药斗，晚上店铺关门后，还跟师傅学认药材。

　　师傅为他讲解何为道地药材：“中药材十分讲究产地，‘道’，指历史上的区域划分；‘地’，指由这个地域所产的品种，即指产地固定、功效实在、疗效确切的药材，简称地产。古今医家在处方时，常在药味前冠以‘川’‘广’‘云’‘贵’等产地，要求使用道地药材。

　　我给你说个清代名医吴鞠通在其医案中记载这样一个故事：有一病人，经吴大夫诊治，连服三剂汤药，但病情不见好转。吴大夫大惑不解，处方辨病对证，配伍恰当，怎么不见效呢?他让患者把抓的药拿来查对，发现其中桂枝这味药质量不佳，于是，嘱患者购买岭南上好的桂枝。病人再服此方剂，立竿见影，很快痊愈。由此可见，道地药材在疗疾方面的作用。”

　　师傅继续传授什么是河南的“四大怀药”?告诉他即怀地黄、怀山药、怀牛膝、怀菊花;哪些是浙江产的“浙八味”，即杭麦冬、杭白术、浙贝母、杭白芍、温郁金、杭菊花、玄参、延胡索;四川产有川黄连、川贝母、川芎、川木香、川牛膝等;甘肃岷县产的当归为上品;宁夏中宁一带产的枸杞、大黄、黄芪、党参、阿魏等、生长于青藏高原3000～5000米雪线以上的冬虫夏草、生长于天山、阿尔泰山和昆崙山雪线附近的雪莲花、东北长白山的人参、云南的天麻、三七、茯苓、内蒙古的甘草、广东产的阳春砂、广藿香、广陈皮(新会皮)、广西产的肉桂、蛤蚧等等，这些都是品质优异的道地药材。

　　师傅还对鉴别每个品种的真伪做了具体的讲述。如在讲解辨别野山参真伪时，要掌握体、芦、艼、腿、皮、纹、须等七个部位的特征……

　　这段学徒生涯，他刻苦学习，掌握了较多的中药知识，为以后从事中药工作打下良好的基础。

　　在天津市药材公司工作期间，他担任过药材采购员，经常深入产区，协助当地勘察药源，组织生产、收购，为满足天津中药厂生产原料和市场供应，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

　　20世纪60年代末，天津达仁堂制药厂正在开发研究一种治疗烧伤的外用药膏，他们在广泛搜集民间有效药方的基础上，走访了全国有名的老中医，发现华佗后裔、安徽的名老中医吴香山手中有一“黄连解毒膏”药方，治疗烧烫伤十分有效。

　　于是，他们派人走访吴老中医，并拿到该处方。回津后，这个厂的研究人员进行了全面研究，核对了处方药味，其中有一味药名为“蛤蟆草”，这种药北方不产，主要野生于南方各地。于是，就委派懂技术的党子英前往南方挖掘采集野生的蛤蟆草。

　　党药师接此任务后，先查阅了有关资料，确定了产地和品种，马不停蹄地奔赴南方。这种南方草药他没有见过，在当地同行的协助下，克服了重重困难，只用了一周时间，就拉回了两麻袋蛤蟆草，为日后开展药物研究工作和“京万红软膏”的问世做出了贡献，受到有关领导的表扬。

　　在采购业务中，他把自己掌握的业务技能，运用到实际工作中去，严把药材进货质量关，保证了人民群众用药的安全有效，他特别对虎骨真伪鉴别有独到的见解和绝技。

　　02 不断探索总结  明辨虎骨真伪

　　老虎被称为“百兽之王”，是猫科凶猛的食肉动物，有现代诗人赋《南伊景区牧民家观咏》，其中有“精雕猎品挂成排，即有精灵亦有豺。虎骨羊鞭生浸酒，……”的诗句。

　　虎骨是一味珍贵的药材，在列为濒危保护动物之前，是配制虎骨酒的主要原料，很多治疗风湿的中成药中也有虎骨这味药。如何正确地鉴别虎骨的真伪，对保证药用质量和避免经济损失起着重要作用。

　　党子英感到，光靠过去的经验是不够的，还需要用现代化解剖学的理论知识进一步研究。于是，他下苦功，进行虎豹骨真伪鉴别的研究。

　　他每出差到一个地区，必到当地动物园观察虎、豹的形态，各关节部位的活动规律，并与其它类似动物做比较。他克服重重困难，系统地学习了动物解剖学，在天津市自然博物馆的协助下，他全面分析研究了虎、豹、狮、熊、狼、狐、狗等不同动物的骨骼，并进行了比较。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多年的探索和不懈的努力，党子英掌握了虎、豹、狮、熊等动物全身200多块骨头形状特征及部位名称，并总结出一套鉴别虎骨的方法，即：一看头骨二看牙，三看爪趾四尾巴 。

　　党药师说：“虎骨的各部位都有明显的特征，如虎的腿骨有明显的棱，表面黄白色或灰白色，细腻而油润，体重，质坚实，断面可见空隙占1/3，骨髓网络状，灰黄色;前后肢骨均为上下两节，上节为一根独骨，下节为两条骨头。其中前肢上节下端靠近骨环处有一扁长孔，习称“凤眼”，下节两骨并立，略扁，微扭曲，其中一根较长;后肢上节圆柱形，上端内侧有一圆轴，下端膝骨处有长圆形的凹槽，膝骨(虎胫)呈长圆形，表面光滑，常带舌状筋，下节主骨粗大，三棱柱形，另一根较细的骨头称为邦骨。虎爪前足5趾，后足4趾，趾端有短爪钩。”

　　他掌握辨别虎骨真假的绝技，只要随便拿出一块虎骨，他就能明辨真伪，并说出这块骨头的名称和所在部位。

　　在由国家中医药局组织的全国中药系统一次技术练兵大比武中，党子英被蒙上眼睛，递给他一根虎骨，让他手摸辨别出是哪个部位的骨头。

　　党药师接过骨头，上下摸索一会儿，这根骨头有明显的棱，他确认后脱口说出这是虎的小腿骨，答案准确无误。

　　话音刚落，赢来了满场热烈的掌声，人们为他的绝技所折服。党子英的绝活不仅誉满津门，而且，在全国中药系统中颇具影响，“隔着门缝吹喇叭——名声在外”，为全国中药同仁所称道，还被同行誉为“虎骨通”。

　　1985年7月的一天，在天津市药材公司北菜园仓库里，几位老药工正在检验由四川购进的一批豹骨。

　　一袋袋货物打开后，倒出一堆动物的骨头，只见党子英药师熟练地挑出头、脊柱、四肢、尾骨等部位，他仔细端详鉴别后，说：“这批货绝大部分是假豹骨，属猫科动物猞猁的骨头，根本不能药用，要立即向供货单位退货。”

　　在场验货的其他几位老药工也频频点头，同意党药师的意见。这批由四川发来的假豹骨如数退回，杜绝了假豹骨流入天津中药市场，保证了用药安全。同时，为天津市公司挽回了20多万元的经济损失。

　　他曾应邀为天津市外贸药材土产进出口公司、四川省药材公司鉴别虎、豹骨，为这些单位严把质量关，为这些单位挽回了不少外汇损失。

　　1973年由国际自然及自然保护同盟发起，80个国家在华盛顿集会，草拟《频危野生动物植物国际贸易公约》，1975年7月生效，我国于1980年6月25日正式加入成为这个公约的缔约国。

　　该公约禁止附录所列濒于灭绝品种的国际间一切商业贸易，一些传统中药品种，如犀角、虎骨、象皮等均在被禁止之列。

　　中国在野生药材资源保护方面，也于20世纪80年代开始出台一系列相应的政策法规，自1993年5月29日起正式禁止出售、收购、运输、携带、邮寄虎骨，取消虎骨药用标准，今后不得再用虎骨制药，与虎骨有关的所有中药成药停产。

　　尽管虎骨不准药用，但鉴别虎骨在科研、教学中还具有一定意义。天津市药材公司中药材标本室曾存有整架虎骨标本，这与党子英的努力搜集和积累关系密切，党药师功不可没。

　　现这架虎骨标本现存放在中药产业园区“中药人文博物馆”中对外展出，凡参观者皆啧啧称奇。

　　他根据多年的实践经验，撰写出版了十万多字《中药虎骨和豹骨的经验鉴别》一书，为鉴别中药虎豹骨的真伪提供了依据。

　　这一研究成果受到有关部门的重视，以党药师为首的虎骨鉴别研究小组，曾被天津市授予“科学技术工作先进集体”的光荣称号，他的研究成果获天津市科学技术先进奖，受到有关方面的表彰和奖励。

　　03 参与血竭研究  撰写有关论文

　　血竭又名麒麟竭、木血竭，为棕榈科植物麒麟竭果实及树干中渗出的树脂，始载于唐本草。

　　党药师他们研究认为，血竭可分为原装血竭和加工血竭两大类。

　　原装血竭主产印度尼西亚，采集麒麟竭果实后经初加工所得的团块，无固定形状，一般不加入辅料，含主要成分多，质量较好。

　　另一种加工血竭即在加工过程中，掺入某些辅料，过去多掺松香，现改用垯玛树脂，置布袋内包扎成类圆四方形，印有“手牌”和“皇冠牌”，为进口血竭名牌，质量较为稳定。

　　从百合科植物龙血树和剑叶龙血树的树干中提出的树脂，做为国产血竭亦可药用，但质量比进口货稍逊。

　　他们对血竭的质量鉴别总结出简单易行的方法：取少许血竭粉末置于白纸上，用火隔纸烘烤即熔化，但无扩散的油迹，对光照看呈鲜艳的红色；以火燃烧则发生呛鼻的烟气，这就是真品。他们还总13种化学鉴别真伪的方法，为辨别血竭真假提供了依据。

　　04 总结实践经验 授业教书育人

　　党子英不仅自己掌握虎、豹骨的真伪鉴别和多品种的研究，而且把掌握的绝技传授给其他同志。党药师还被国家中医药管理局指定为“以师带徒的指导老师”，把自己掌握的中药知识传授给下一代。

　　他用自己40多年经营中药材的实践经验，结合中药商品学专业的基础理论知识及自学的现代药物植物学、动物学等知识，从中药材品种的鉴定、同名异物的区别，到一药多名的易混品种，全面予以总结、梳理，编写了大量的教学教材。

　　他在教学中，把自己多年总结的实践经验传给后人，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财富。

文/韩德承

本文来自《中国中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