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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科幻》

开博时间:2016-07-01 14:4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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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维世界蒙难记 海野十三(日) 李日月(译)

2013-07-15 16:03:42

     这天下午,初中二年级学生三田道夫放学回家,走到自家附近时,感觉到一种异乎寻常的气氛。
  缀满绿叶的樱树矗立在铺有白色小石子的马路边,两侧的墙壁延伸到远处。平时住宅区内的马路上看不到几个人影,静谧得很,但今天与往常不同,几乎满城的人都来到了街上,山墙的阴凉处和胡同的转弯处也站满了人。有穿西服的,也有穿和服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道夫。
  有两辆不怎么漂亮的汽车停在道夫家门前,不,那不是道夫家门前,好像是邻居木见家门前。当看见警官的身影时,道夫顿时想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人患上传染病了?还是发生火灾了?不对,不可能是火灾。因为消防队的救火车没有来,地上也没有被弄得到处是水嘛!
  “要么就是发生了盗窃事件,不过……”
  如果强盗袭击木见家的话,深更半夜应该能听到动静的。就算强盗一直等到天亮,但到道夫清早上学时,现场也肯定早就被邻里发现而传得沸沸扬扬了;然而清早他没发现任何异常。那么究竟出了什么事?道夫来到通向自己家厨房的后院门,开门走进庭院。
  他快步穿过庭院的树丛进入旁门。他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到外面去了,偏偏自己家没有一个人出去,一种异样的感觉朝他袭来,一颗心扑通扑通激跳起来。
  “妈妈,我回来了……”刚一开门,道夫就近乎悲鸣般喊妈妈。
  “啊,是道夫吧,快进来!”听到妈妈的声音没有什么不对劲,道夫这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出事的好像不是自己家。
  道夫急忙把鞋一脱,冲屋子里问:“妈妈,怎么回事?邻居木见家门前停着警视厅的汽车?”
  “啊啊,是吗!刚才是听到汽车声来着。”
  “出什么事了,妈妈?木见家里……”道夫把书包从肩头拉下来提在手里忘了放下,正好和从饭厅里出来的妈妈打了个照面。
  “妈妈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听说是木见家的雪子姑娘去了什么地方,找不到了。”
  “哦?雪子姐姐怎么了……”道夫两眼睁得老大。
  经常为道夫辅导功课的雪子姐姐,像对待弟弟那样关心他的雪子姐姐,高挑的个子、白白的皮肤、举止文雅的雪子姐姐——别看是女儿家,可她有双学位,既是医学学士,又是理学学士,在自己家里拥有一个漂亮的研究室;别看雪子姐姐只有25岁,可她老练的程度看起来比年龄要大一倍;她是一位年轻美貌的科学工作者,高高的鼻梁上戴着没有框架的八角型眼镜——就是这个木见雪子突然去向不明了!道夫的震惊无疑是巨大的。他心中顿时为雪子姐姐担心不已。
  “雪子姐姐什么时候去向不明的?她什么时候离开家的?”道夫追到饭厅里焦急地问。
  “我说道夫啊,我总觉得挺奇怪的。”
  “什么奇怪?”
  “我是说,雪子姑娘好像没有离开家,她的鞋,还有衣服什么的都在家里放得好好的,可是找遍了家里所有地方都没有发现她的人影!你说奇怪不奇怪!”妈妈从柜子里拿出水果给道夫摆在紫檀木方桌上。
  “那,雪子姐姐是不是光脚走的呀?”
  “也不像。因为雪子姑娘昨天晚上在她的研究室工作到很晚,听说今天早上她爸爸到她房间查看的时候,研究室的门还从里边反锁着,所以,雪子姑娘不可能离开研究室。可问题是他们破门而入,反复寻找,都没有找到雪子的人影!”
  “哦,这太不可思议了!”雪子姐姐从反锁着的密室里彻底消失了,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啊,我明白了,她是从窗户出去的!”
  “不,门也好,窗户也好,全从里面锁着。”
  “那么,是从研究室外边锁上门离开了!”
  “听说研究室的门锁一直从里边锁得好好的,不可能再从外边上锁的。”
  “嗯,那么只能这样了,雪子姐姐化作一股烟从烟囱里飘出去了。”道夫再也想不出别的理由,最后冒出这样一句话。
  “烟囱的事情还真没人提过,难道说,真能从烟囱里爬走……”
  站在饭厅里,隔着庭院里的树丛可以看到邻居家那古朴的、用红砖砌就的坚固的烟囱,但很难想象雪子会从烟囱爬出去。冬天烧煤产生的烟雾分成两道,从这一点分析,可以断定烟囱顶上平行放置了不太粗的两组陶管将烟道一分为二。这样一来,除非是老鼠或猫,否则人是不可能从那么细的陶管里钻过去的。道夫越想越糊涂,雪子姐姐的失踪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对道夫来说,没有比雪子姐姐的失踪更令他悲伤的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祈求上天快把雪子姐姐找回来,即便不能马上回来,也要保佑她平安无事地活着。
  然而,细细想来,有关雪子姐姐的命运,他耳闻目睹的几乎都不大吉利。
  那天,据说警视厅来人把木见家房屋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索遍了,最后向雪子姐姐的父母通报调查结果时说,这一事件非常复杂。据说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任何线索可供深入调查。
  警方有三种解释。
  一是雪子用极其巧妙的方法从家里离开。比如使用某种自动装置从房间的外部转动房间里的门锁将门锁上,然后把那个自动装置拿出来,离家出走;或者在窗户上下了某种工夫;或许在书柜背后或机械案台底部设有可以突然打开的秘密通道。
  二是房间内的门锁可能偶然间自动锁住了。
  三是雪子根本没有离家出走,而是隐蔽在研究室或家里的某一个地方。可能是雪子有意躲藏起来,也可能存在一个秘密的小房间或地下室,雪子为了做某件事情进入其中后,出入口的门突然关死,她想出来也出不来了。
  这三种解释目前都无法确定。
  为什么这么说呢?第一,目前这个研究室尚没有能力研制可能从房间外部打开房间内锁的装置。国外或许有成功的实例,那是使用丝线解决问题的,前提是在门与地面或门框之间必须有一条笔直的缝隙。雪子研究室的门上根本没有这样的缝隙,因为房门从里往外破坏性地镶嵌到宛如门框一样的墙壁里,上下左右没有笔直的缝隙,所以不可能成功。
  此外,在进行了严格检查之后,并未发现秘密房间。
  第二,门被偶然地自动锁住这一解释也与实际情况不符,这种事情千分之一或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没有。据警方调查,那锁绝对没有质量问题,绝不是那种快要散了架、有可能偶然自动锁上的劣质品。
  那么第三种解释呢?正如前面所述,既没发现秘密房间,又难以从门外锁住内锁,在此种情况下,很难想象雪子会藏身在研究室或者别的房间里。
  如此等等,警方内部的三种意见短时间内都难以成立。当然,从烟囱爬出来这种说法更是滑稽可笑,因为用来排烟的陶管内径只有20厘米。
  然而下面的说法隐隐约约在部分警官之间传播着,即雪子有可能是借助了什么人的力量巧妙地离家远去了。至于帮助雪子离开的人,他们首先怀疑的是雪子的父母。即便如此,雪子为什么要藏身在密室里呢?这不照样令人费解吗!
  另外,警方在调查中发现,木见家似乎也没有什么促使雪子出走的因素。据街坊邻居们介绍,木见一家从来没有发生过父母和女儿之间的争吵,一家三口和睦相处是出了名的。因此,警方强有力地排除了上面的推测。
  这样一来,木见雪子失踪事件成为难解之谜,似乎陷入了迷魂阵。
  警方随后中断了持续多日的针对雪子研究室的搜查,继而将工作重点转入对外部环境的侦查中。除了开始调查雪子的朋友和熟人外,还开始了解诸如附近地区发生过什么神秘事件啦,是否有可疑人物在附近活动啦等等。
  打那天起,道夫内心痛苦至极,郁闷难忍。
  如同亲姐姐般的雪子已经一个星期踪迹全无,尽管是重大事件,但警方的搜查却一无进展,看起来甚至似乎失去了对这一失踪事件进行调查的热情。真是令人痛苦极了。
  无论如何也要弄清事件的真相,而且要让雪子姐姐平安地回来。
  道夫无时无刻不这样想。可到底该怎么办呢?
  说起初中二年级学生能做些什么,可能也做不了什么,能完成半个警察的工作就不错了。然而,如果能够满腔热情一心一意地做,也许会比不太上心的大人取得更好的结果。道夫把有关失踪事件的各种情况记录在本子上,甚至还画出图形,一边翻着小本子,小脑袋瓜一边一个劲儿转,他要努力发现或许被大人们忽略掉的某个线索。
  这天夜里,时钟刚敲过12点,道夫打开窗户跳了出去,他想好好观察一下房屋四周的情况。
  但是房屋四周没有一丝异常,探险用的手电筒照到高大银杏树的树梢,只有大雁翅膀一般的树叶子在摇动。
  “都很正常,算了,回家!”他关掉手电筒,穿过木见家房后向大街奔去。
  这时,不知何故,他不由自主地隔着街树向雪子姐姐的研究室望去。
  那间研究室里,感觉像点着微弱朦胧的灯。
  “大半夜的,是什么人还在房间里检查……”
  不可能是刑警们,那是谁家的什么人啊?难道是雪子姐姐的爸爸妈妈?
  这么一想,道夫的心就莫名其妙地被那灯光紧紧攫住。他一咬牙,索性打开小门,走进邻居家庭院,并朝研究室靠近。
  研究室的窗户太高,站在庭院里的大石头上,勉强能透过玻璃窗看到房间里的一部分。
  “啊,那是……”道夫呆若木鸡,愣在那里。他看见了什么?在昏暗的房间里,他看见了一颗漂浮在空中的女人的头颅!
  道夫吓得几乎变成一块化石。
  但眼睛还管用。他的眼睛追逐着那令人恐怖的影子。昏暗的研究室里,只能看见那颗令人恐怖的女人头颅,依旧漂浮在空中的女人的头颅,那颗如同被朦胧的红光照射着的头颅。
  为什么会有女人的头颅漂浮在这种地方啊?
  道夫想尽快弄清楚这个问题。
  哎呀,那颗头颅好像是雪子姐姐……道夫猛然惊觉,是不是雪子姐姐回家来了!
  那可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雪子回来了,又回到她的研究室了。估计是室内的灯光仅仅照到雪子姐姐头部,所以,只能看见她的头。
  “真是的,我怎么这么胆小啊!”
  怀着既可笑又羞愧外加喜悦的心情,道夫正要从庭院的大石头上下来,这时,他的身体再一次僵住。
  “啊,那脸!”
  不知为什么,雪子的脸拉得长长的,像马脸一般。这已经不能称作是雪子姐姐的脸了,应该归到妖魔鬼怪那一类里去。
  让他震惊的还不仅如此。那奇怪的脸上还迅速发生着表情变化。眼睛如笔筒一样上下拉长,嘴巴张开着,呈长方形。脸一个劲地拉长,拉长到滑雪板那么长的时候突然一下子消失得没了踪影,只剩下暗黑一团。
  道夫不停地用手背揉自己的眼睛,一次次朝研究室里看。但是他再也没有看到漂浮在空中的女人头颅。5分钟、10分钟过去了,奇怪的人头再也没有出现。
  “啊,难道刚刚的一切都是在做梦吗……”道夫回过神来自语道。
  不,绝对不是做梦。脚下还踩着石头,身体还在努力保持着稳定,这都是实实在在的;听到夜空里一架飞机飞过时发出的轰响,这也是真实的。  
  如果这些都是真实的话,又如何解释刚才见到的情景呢?难道说在现实世界里真的看见了幽灵的头颅吗?或者说,研究室内出现了妖怪?反正没有人会相信这样的说法——道夫当即陷入了困惑。
  等了30分钟,没有再出现任何可疑之事,道夫穿过木见家的庭院,绕道回到自己家,把挂在门上的锁头锁好,上床睡觉。
  不用说,他头脑清醒得很,根本无法入睡。这难解之谜如陀螺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旋转。
  那奇怪的女人头颅到底和雪子姐姐的失踪有什么联系呢?
  一定会存在着某种联系,但道夫一时间还无法搞清楚。
  那奇怪的女人头颅果真是雪子姐姐的吗?
  似乎是,但无法肯定。因为是在雪子姐姐的研究室里看见的,所以可能看起来像雪子姐姐,也许总是想着雪子姐姐的事情,才那样认为的吧。
  可是,那颗头颅的脸为什么会被上下拉长,像马脸那样呢?
  弄不明白,完全搞不清楚。
  想累了,道夫迷迷糊糊打起盹来,很快就做起噩梦。他梦到地狱里在抓人,恐怖至极的鬼怪没完没了地追赶他。眼看就要被抓住的时候,有人摇醒他。
  摇醒他的人是妈妈。
  天已经大亮,阳光从窗口射进来。
  道夫没有把昨晚的事情告诉妈妈,他怕妈妈听了会害怕。
  吃过早饭,道夫上学去,他没有直奔车站,而是向邻居家的方向打了个弯儿。他想了解一下木见家的人是否知道昨晚的怪事。雪子的母亲刚好走出来,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对道夫经常来劝慰表示感谢。
  这么说,阿姨还不知道昨晚有奇怪头颅出现的事。道夫想,如果她不知道,不跟她说也好。
  不过,他有一件事情想问。
  “阿姨,昨天晚上,研究室的门上锁了吗?”
  雪子的母亲不大理解道夫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随口回答道:“房门从来都是锁着的,到底有些害怕。”
  “哦,是这样啊。那锁头的情况怎么样?昨天研究室的门锁开过吗,有没有变化?”
  “锁头?门锁一直锁得好好的呀!哦,为什么要问这个?”
  “啊,那是……我想起来随便问问。”道夫停下问话,朝大街上走去。
  不可思议,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如果昨天研究室的门锁了,当然任何人都不可能从外面进入。那么,昨天见到的那个女人究竟是从什么地方进入房间的呢?他越发糊涂起来。
   
  “三田君,你好像有什么心事。最近怎么总是愁眉苦脸的样子呢?”
  学校午间休息的时候,有人在靠着木栅栏愣神的道夫肩头拍了一下。
  “啊,是川北老师……”班主任川北老师的小眼睛在眼镜后面眨动着,对道夫表现出深切的关心。川北老师是刚从文理大学毕业不久的年轻老师,担任数学和物理两门课程的授课。他文学素养也很高,给同学们讲过不少文学常识,深受大家欢迎。
  “是的,老师,我正为一个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无法解开的问题发愁呢!”道夫决心向老师汇报,所以这样说道。
  “所谓靠你的力量无法解开的问题,不是代数,就是力学方面的问题吧。”
  “不是,不是这样的问题,是失踪事件和妖怪问题。”
  “啥?你说什么?除了失踪事件,还有什么妖怪问题?”
  “是的,我觉得老师在报上读过了,肯定知道那件事……”道夫就把邻居木见家的雪子姐姐失踪的事以及昨天夜里朝研究室里看时发现奇怪的女人头颅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说看见妖怪,老师一定会笑话我,可那是我昨天夜里亲眼看到的。”提到妖怪,道夫内心不安地特别强调。
  “不会的,老师不会因为你讲到妖怪就看不起你。其实,说起妖怪,人们往往感觉挺可笑,但要说那是某种超自然现象,就成了一个值得好好研究的问题。毕竟现今时代的人类掌握的自然科学知识仅仅是很小的一部分,尚不被我们所了解的自然现象还有很多很多。我认为,妖怪和幽灵等等,一概将它们归入荒唐迷信的范畴过于简单了。英国著名科学家奥里·罗基先生对这种超自然现象,特别是幽灵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思考,此外,写过《福尔摩斯探案集》的著名作家柯南·道尔先生晚年专心于对心灵学的研究,还写了许多有意思的文章。所以,还是有必要对妖怪现象进行科学探讨。当然,世界上专门设圈套欺骗人的骗子也不少,对那帮家伙要有足够的警惕!”
  年轻的川北老师发挥自身优势,先从科学的角度谈了一番妖怪论,接着说道:“不过,话说回来,那个木见家的姑娘失踪的事也真令人同情。警方进行了大量的调查,还是一无进展,估计是暂时搁置起来了。据我看,这是一件难以侦破的案件。我感觉,除非调来众多名侦探就事件进行彻底的调查,否则,事件的谜底是无法揭开的。”说到这里,川北老师长舒了一口气。
  “这么难啊,有那样了不起的名侦探吗?我们能请来吗?还有,能把雪子姐姐——不,木见学士平平安安地找回来吗?”
  “哦,这事嘛……也不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是刚好不在家,他经常到外地旅行。”
  “那现在没办法找他啦?真急死人了!”
  “别,三田君,别这样悲观好不好?”老师脸上泛起安慰他的表情。
  “不过,老师,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像我这样一个中学生靠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
  “啊,那倒也是……”川北老师迟疑了一下,接着把手放在道夫的肩上,“好啦,三田君,我会尽量帮助你的,当然光靠我们两个人也不行,但总比你一个人好一些,何况,你的话唤起我特别的兴趣,就让我也参加到你的工作里来吧,我说的那个人很快就能赶到这里!”
  “老师,谢谢你。有老师的支持,我觉得像得到上千人的帮助。”
  “也不至于嘛……”
  “可是,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呀?”
     “是我的一位老乡,年龄比我大些,名叫蜂矢十六。”
  “蜂矢十六?啊,那一定是著名的大侦探家蜂矢十六了,就是那位在一团乱麻中侦破了空魔事件、宝石手镯事件和百万元金块事件等等许多大案的那位大侦探啊!”道夫早就从人们的议论和报纸的新闻里知晓这位赫赫有名的大侦探。如果他能来,一个人就顶一万个人。只是这位蜂矢大侦探现在正在外地旅行,真是令人遗憾!
   
  第二天下午,道夫成功地将川北老师介绍给雪子姐姐的父母。
  “这么关心我们,真是太难得了,太感谢了。可是警方对我们女儿失踪事件的调查其实已经告一段落了。”雪子的父亲木见武平这样表达着对川北老师和道夫的欢迎,但因为担心可能给川北老师和道夫带来不幸,所以抓着灰白的头发,流露出谢绝之意。
  但川北老师说没有关系,说不定能想出与警方不同的办法,一再请求让他们到雪子的研究室看看。
  武平只好答应他们到研究室去。穿过长长的走廊,他们来到设在另一幢房屋里的研究室门前。武平从怀里掏出钥匙把门打开。一股药品的气味直冲三个人的鼻子。
  “太暗了,开一下电灯吧。这哪是哪儿啊,开关在什么地方啊……”
  “伯父,在这儿呢!”
  道夫经常到研究室来,对这里相当熟悉。他把位于门旁柜子后面墙壁上的开关啪地往上一扳,室内即刻亮堂起来。
  “哦,这是……”
  川北老师不禁发出一声赞叹,被研究室的豪华程度惊呆了。房间多达30多平方米,天井和墙壁都粉刷着雪白色的涂层,天井上安装着三只顶灯,为的是房间里没有一丝暗影。大大的试验台与房门成对顶角安放,摆着一些电器工具;对面的小药柜后边,什么曲颈瓶啦,试管箱啦,玻璃管啦纷纷探出头来;药柜的左边是工作台,正对着装有实验工具和计量用具的橱柜;四壁都摆满橱柜,大大的办公桌摆在右侧窗边,再往右是一只书柜,左侧是一条长椅子,而房间正中间的圆桌上混乱地摆放着书籍和零碎物品。实验台对面的角落里有一个大理石洗手盆,墙壁上是装有电线的布线管。作为私人研究室,的确是太过奢侈了。
  “这边是图书室。”
  武平把东侧墙壁上挂着的藤色窗帘掀开,走了进去。就在这时候,川北老师碰一下道夫的身子,压低嗓音迅速问:“道夫,你说你在这个房间里见到了女人的头颅,那是在什么地方漂浮着的?”
  道夫浑身一激灵,缩起脖子,指了指实验台和圆桌之间:“就在这儿。”
  “在这里,对吧?”川北老师朝前移动一下位置打量着。
  “不,好像还要向圆桌那边靠靠。”
  “那就是这里了?”川北老师伸手抚摸圆桌上小书架里夹着的大账簿。那账簿皮革的书脊上写着研究笔记字样,从第一册开始,到第九册止。
  “请到这边来。”武平从图书室里探出头来。川北和道夫跟了过去。图书室里摆满了学术杂志和外国原版著作,还有不少器械。
  “这里另有一处寝室,也随便看看吧。”
  武平从图书室回到研究室,在嵌入南墙的房门前站住。门锁着,武平掏出钥匙,弯腰开锁。可能拿错了钥匙,好一会儿也没有打开。道夫在一旁跃跃欲试想要帮忙。趁此工夫,川北快速环视房间。当他把目光投到房门的方向时,有一个矮个子少女从昏暗的走廊朝这边看。
  什么人,是保姆吧,要么就是亲属。正思索间,听到寝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门开了,请走这边……”
  川北循声一望,武平和道夫已经快步走进去。
  川北上前几步跟着进了寝室。这是一间拥有令人难为情的气味和色调的高雅女性的寝室。床紧靠着右侧的墙——
  “雪子,雪子……”
  突然传来一阵兴奋的女人惊叫声,有人闯进研究室。武平脸色勃然改变,从寝室跑出去。
  “喂,怎么了,谁这样大喊?……稳当点嘛。”
  “啊,是父亲呀。我是雪子,雪子现在来这儿了。”
  “什么,雪子……”武平的声音颤抖着,“我看不见,你再说一遍。”
  道夫和川北老师也马上赶来。最兴奋的是雪子的母亲,她说,刚才她确实看见了雪子的背影,看见雪子穿过走廊向这边跑来,她大叫着追过来。
  这话把大家都吓坏了。他们一道这儿看看,那儿找找,拼命寻找,可是没有找到雪子的影子。川北老师问:“那她到什么地方去了?”可据武平夫妇说,这幢房屋没有另外的门,不可能到外面去,连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的。真是奇怪极了。
  “你是老糊涂了吧?”武平说。
  母亲有力地摇着头说:“不对,我确实看见雪子了,她沿着走廊往这边走……”
  “那就怪了,这里没有啊。”
  “那,那就是幽灵了?”
  “幽灵?现在哪有什么幽灵啊!”
  “不,是幽灵。背影是雪子的,可那身材可比雪子矮很多。”
  在武平夫妇争执不下的时候,川北老师突然高喊道:“这就怪了,研究笔记第九册不见了。刚才明明从第一册到第九册一本不少的……”川北老师用手指着摆在圆桌上的一排研究笔记,嘴唇打着颤。
  怪上加怪,难道那真是雪子的幽灵不成?被抽掉的研究笔记第九册被什么人拿走了呢?木见学士的研究室看来真是不同寻常。 
 
  道夫的震惊达到顶点。
  雪子的幽灵明明沿走廊往这边走过来,却全然寻不见踪影。而且刚刚还摆得好好的研究笔记第九册也不见了。这一切真让人匪夷所思!
  但在吃惊的同时,道夫的勇气也倍增。他觉得这恰恰说明雪子姐姐就在附近。如果更加热心和更加机敏地搜索下去的话,很快就会找到雪子姐姐的。
  雪子姐姐一定还活着。不然,房间里的第九册研究笔记怎么会没有了呢!虽然说走廊尽头没有别的出口,可道夫感觉还可能有别人没有搞清楚的出口,所以,他立即跑到研究室北侧的窗台处朝外看。窗外就是庭院,他不由大叫起来:“啊,是他!”
  道夫这时突然发现一个人的身影——正穿过庭院的树阴、快速走远的老流浪汉!
  “谁?”川北老师飞奔而来。
  “是一个可疑的老流浪汉。把他抓起来吧。那家伙肯定从窗外往房间里看了,很可能到房间里来过!”
  “嗯,他有可能进入房间,不管他,抓住审问审问。私闯民宅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
  川北老师和道夫冲出大门,抢在老流浪汉前边,向院墙西边绕去,然后抄向后街。
  “啊!”
  “站住!”
  在一条小道上双方突然相遇。川北和道夫瞪着对方,步步逼近,从老流浪汉的目光里掠过些许狼狈的气色,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竭力要从两人身边挤过去。
  “等等!我有事要问你。”川北老师说。
  然而老流浪汉摇着头径直走过去。
  “我说等等,难道没听见……”川北老师终于抓住老流浪汉长外套里的手腕,往回拉他。
  老流浪汉停住脚,直挺挺地呆站住。
  “刚才你干什么了?你闯进木见家的庭院,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老流浪汉仍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听不见吗?”川北老师再次重复刚才的问话。老流浪汉依旧摇着脑袋。
  道夫见了,强忍住的愤怒一下子爆发出来,“你从窗户底下跑过来,是我亲眼看见的。是你把木见家的姑娘拐骗走了吧?”
  老流浪汉仍然一个劲地摇头。不知道他是否定呢,还是耳朵有问题,根本就听不到问话。
  川北老师看出对方并非故意装傻,态度有所改变,“我说,雪子姑娘失踪后,木见家悲痛不已,从事件发生前后的情况分析,我们认为您老可能了解一些情况。我们也想帮助木见家做点事情,您能把情况给我们说说吗?我们先好好谢谢您。”
  听了川北老师的话,老流浪汉的表情瞬间似乎有了些变化。
  “我说,听懂了吧,关于这件事,想了解一点情况。刚才您看见一个穿西装的女人从研究室那边向庭院走过来吗?”
  老流浪汉还是摇头,似乎说没看见。
  “啊,谢谢。还有……你从窗户看见过刚才说的那个年轻女人在房间里没有?”
  老流浪汉轻轻点点头。
  道夫见老流浪汉能回答问题,心里燃起一团希望之火。
  “谢谢,还有——第九册研究笔记从研究室里不翼而飞,你知道是什么人拿走的吗?”川北老师提出一个重要的问题。
  道夫摩拳擦掌,盯着老流浪汉。
  老流浪汉将戴着大手套的两手举到自己的后脑勺,做了一个表示长头发的手势,然后用一只手比划出一个女人的身体。
  “什么?这么说,那本研究笔记是一个年轻女人拿走了?”川北老师板着脸问,怎么可能有这样奇怪的事情啊!看来是那幽灵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研究室,把研究笔记拿走了。
  老流浪汉又点点头,然后大张开嘴巴,发出无声的笑。
  “还有一个问题。那个年轻的穿西装的女人是从研究室的什么地方出来的?”
  老流浪汉用力歪着头,没有回话,大步流星地走了。川北老师拉住他的衣袖不想让他走,可是老流浪汉一甩袖口,川北老师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道夫一惊,扑上去,不料很快就被推倒在地。上了年岁的老人,哪来这般蛮力……
  老流浪汉扬长而去。
   
  第二天是星期六。中午过后,川北老师和道夫一起到木见家。
  雪子的母亲卧床不起,昨天看到雪子的幽灵后,她一直神志不清,因为她觉得女儿肯定已经死了。
  川北和道夫轮番劝说,这样想为时尚早,道夫说得比老师还来劲儿。
  雪子的父亲不在家,川北老师和道夫征得雪子的母亲同意,又一次到研究室查看。
  走过那条昏暗的长走廊去研究室。打开门锁,走进房间。
  “瞧,还是没有。”
  川北老师来到房间正中的圆桌处,用手指点着小书架中间的研究笔记。和前一天一样,研究笔记第九册仍然不在,像掉了一颗牙一样在书列里缺失着。道夫的后脊梁冒出一股寒气。
  “真是,为什么会没有了呢?真是幽灵拿走了吧。”
  这是道夫解不开的谜,川北老师也是迷惑不解。
  “如果是幽灵,没有力气拿东西吧!只要能拿走东西,那肯定不是幽灵,而是活生生的人!”川北老师分析道。
  他们一致认为,肯定有一条从房间通往室外的通路,两人今天要进行彻底的搜寻。
  不仅是研究室,两人还把与其相连的图书室和寝室也搜了个遍。墙壁也敲打一番,天井也用棒子捅过,地面的油粘纸接缝都揭开看了。各种柜子全都移动了位置,堆积如山的书都取下来,笨重的器械也搬移开。
  如此认真搜索,仍一无所获。
  “必须肯定,室内根本不存在能够出入的通道。”
  三个多小时的紧张工作把川北老师累坏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真的没有秘密出口。那么,昨天出现的像雪子姐姐的那个人影真是一个幽灵啦,要不就是我头脑发昏,看走眼了?”
  “不可能。不仅她母亲看见了,其实我也看见雪子从走廊里朝房这边张望来着。”川北老师说道,“还有那个老流浪汉好像也看见了。而且,他好像说看见她把那本研究笔记第九册拿走了。有三个人看见,毫无疑问,昨天雪子肯定出现过。”
  “那是雪子姐姐的幽灵吧。”
  “问题就在这里。到底是不是幽灵,我看如果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一定能弄清楚的……”川北老师说着,表情严肃起来。天快黑了,似乎要下雨,乌云低垂,室内昏暗起来。道夫打开灯,川北老师也从椅子上站起来。
  “喂,接下来我们干什么好啊?”川北老师说着,思考下一步的搜寻方案。当他环视房间的时候,突然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咿,啊、啊……”
  道夫此时正在检查药柜里的药品。老师发出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只见川北老师脸色苍白,僵硬如同泥塑,眼睛直直地盯住房门。
  “啊!”
  这回轮到道夫惊叫了。他回过头时,一个朦胧的身影无声地从他面前经过,走进了房间,怎么回事?是什么人?
  道夫全身如同遭到电击一般,看着神秘人影的后背,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是木见家的姑娘吧,我有话要说,请等一下。”川北老师终于让这几句话挤出了喉咙。
  没错,肯定是雪子!
  别看只是朦胧的背影,但道夫还是肯定那是穿着他熟悉的衣服的雪子。奇怪的人影静悄悄地从图书室门前走过,川北老师和道夫所站的位置正好把怪影夹在中间。
  然而,怪影没有回答川北老师的话,径直消失在图书室里。
  “等等,姑娘!”川北老师再次鼓起勇气,追进图书室。
  道夫也跟了进去。这是判定怪影是不是雪子的幽灵的最好时机。想到这儿,刚才的恐怖和战栗减轻了几分。
  怪异的人影如风一样向前飘动,川北老师的手抓住的是虚无缥缈的空气。
  “等等,你母亲正为你担忧呢,等一下好吗?”川北老师近乎哀求地追着人影喊叫。但怪影似乎没有听见,继续飘然而行。
  “啊,要到外边去,正在穿墙而过……”道夫叫喊着,眼睛瞪得老大。这绝对是事实,怪影穿过图书室的内墙,消失了。
  “啊,啊!”
  川北老师看在眼里,恨不得把钻进墙壁的怪影拉出来,险些撞在墙上。
  “完了,怎么办?”
  川北老师哭丧着脸,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打开窗户去追,也许能追上。”
  “好吧,快打开窗户。”
  身体轻盈的道夫跑出图书室,进了研究室,跳上雪子的大办公桌,把窗户打开。川北老师贴着他的身体像猎犬一般从窗口飞跳过去。
  道夫也跟着跃下窗口,跳进庭院。
  “呀,疼死了……”
  道夫不巧跳在一块石头上把脚脖子崴了,身体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上。
  “啊,好疼……”他想站起来,但右脚脖子疼得无法吃劲儿。道夫担心着川北老师,用手按着脚脖子,在草地上撑起半个身子。
  “哦……”
  老师漂亮地抓住了雪子。在松树和八角金盘树的阴影里,老师从后边抓住了雪子,这时雪子的身影比刚才看起来清楚很多。道夫想起身帮助老师,试了一下,还是没能站起身来。
  “老师,雪子……雪子姐姐……”
  道夫在草地上一寸寸向前爬行着,同时凝视着川北老师。
  这时,他看到雪子上半身挣扎着向后挺,竭力要挣脱川北老师。雪子姐姐一定是误会了。道夫想,她如果老老实实地让川北老师抓住该有多好。
  川北老师努力忍受着雪子的反抗。他从身后抱住雪子就是不放手。就在这时,道夫心头忽然袭上一种预想不到的不安。因为,两个互相纠缠着的身影突然朦胧起来。
  “老师,出什么事了……”
  两个纠缠着的身影越发朦胧,很快道夫完全看不见了,他惊异得几乎窒息。
  尽管如此,道夫也没有感觉这有多么可怕,他甚至觉得是看花眼的缘故。他勉强从草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近现场。
  两人的身影都不存在了。
  他想,可能是躲在树阴里了吧,就在庭院里四处寻找起来。不用说雪子姐姐的身影,连川北老师的身影也没找到。他穿过树丛到街道上去找,还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听到道夫的喊叫,街坊邻居三三五五陆续赶来。他们纷纷问发生了什么事,道夫大概讲了一番。然而,没有人相信会有活着的幽灵,也没人相信川北老师会忽然消失,大伙认为两人一定不会走远,分头在附近展开全面搜索。
  道夫这时又回到刚才两人纠缠的树阴里仔细查看。这次他意外地在八角金盘树的树根附近发现了川北老师胡乱踩踏过的足迹。他发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老师的脚印并没有伸展到现场以外的其他地方去。还有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是,现场没有发现雪子的脚印。
  邻居们把四下里搜了个遍,最后什么都没有找到,怪上加怪的是,幽灵雪子和川北老师到底逃到哪里去了呢?
   
  雪子学士的幽灵再现和川北老师与幽灵纠缠着一起消失——这两件奇怪至极的事件,经目击者道夫的讲述,在这块地界掀起了巨大的、令人惊恐和战栗的波浪。
  “太不可思议了,难道这世界上真有什么幽灵?”一位当银行分行长的邻居一边解着帽带,一边满脸恐惧地说道。
  “也许是我家那口子神经不好的关系吧,没怎么重视这件事,像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出现,那影子也许就是幽灵。”外出回来的雪子的父亲武平参加大伙的争论,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最不可思议的是川北老师的失踪,在那棵松树下完全消失了身影。这是怎么回事呢?”作为目击者,道夫把川北老师的事郑重地提出来。
  “幽灵的消失总还是可以理解的,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大活人就突然不见了,简直是天方夜谭嘛!”
  “那川北老师去追幽灵,去了很远的地方吧?过不了多久就会飘然而回吧?”
  真是众说纷纭。
  “得了吧,川北老师不可能走远。他的脚印是在松树下消失的,如果走远,老师的脚印会向这边延伸过来的。”道夫否决了远走之说。
  “可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从树下到墙脚再到大路上,地面很坚硬,所以没有留下脚印,看上去像脚印没有离开松树下。”持这种说法的是在政府部门工作的专家。
  “不,不是这么回事。从老师留下最后脚印的位置到翻越树丛到大道的距离大约有10米远,在这10米内,根本就没有脚印。如果叔叔的话是真实的,川北老师在这10米之内连一下地面都没有踩。试问哪个普通人能一下子跳出10米远?”
  谁都知道,道夫的这种推测是有道理的。可这么一来,关于川北老师失踪的解释就更没头绪了。大家只能一个劲地说不可思议。
  “我们的力量不够,还是尽快报告上去,请警视厅的人管吧!”
  “是啊,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看来大体原则已定。邻居们谁都不再说话,在黄昏将至的时候,一个个宛如雕像般默立无语。
  恰在此时,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喊冲破大家的耳膜。像女人的声音。声音好像是从木见家里传过来的。大家惊讶地相互对望着。
  “啊,那声音像是从房间里发出的。”武平说着跑了过去。
  “啊,是木见夫人的声音……”
  “我看,大家过去看看吧。”
  大伙跟在武平身后绕过庭院,朝木见家宅院的正门方向跑去。
  果然是雪子母亲发出的声音。
  “看见啥了,又是雪子的幽灵吗?”武平跑进房间里,一边把夫人抱起来,一边呼呼直喘。
  “我还以为你从外面回来在走廊里走动呢。觉得不大对劲,就朝走廊那边看了看。走廊挺黑的,有些看不大清楚,可真的有一个黑黑的人影往对面走,个头矮矮的,像黑熊似的,朝偏房那头走……啊,太可怕了。”
  “是雪子的幽灵吧……是幽灵吧?”
  “我说,怎么办呢,如果是雪子的幽灵,她的背影应该能看得很清楚啊。可是刚刚看见的,就是一片黑影。”
  “是吗?朝偏房那边去了?各位,能帮帮忙吗?”
  听武平这么说,邻居们虽说犹豫,还是走了进去。大家拥着武平,形成一座人体山,相互簇拥着,朝雪子的研究室悄然逼进。
  大家一步步向前走,屏住呼吸,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睛和耳朵上,争先恐后地要第一个发现什么奇怪的声响。他们全身的毛发似乎都竖立起来,脚步越来越沉重。
  从研究室传出像什么不光滑的硬东西相互磨擦的声音,接着又传出像叹息的声音。
  “噢……”
  大家向研究室前进的脚步完全停滞不前了。
  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什么声音?
  这时从研究室里又传出第二种声音。声音比刚才大得多,也清晰得多。像碰到什么东西一样,其中还夹杂着啪的一声玻璃破裂的声响。
  “快往里走啊!”道夫叫起来。
  “好,快走!”
  大家拥挤着向研究室进发。
  电灯亮了,是道夫按了开关。
  室内亮起来,大家握紧拳头,机警地巡视四周。
  然而,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就怪了,什么也没发现嘛!”
  “刚才肯定有人在的……”
  没发现什么,大家重新来了精神。没有,没有任何人。与研究室相连的寝室和图书室以及桌椅板凳底下、橱柜背后连一只猫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真是奇怪透了。”
  “明明这房间里有人的动静嘛!”
  “那东西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大家特意避开“幽灵”这种说法,而用“那东西”来代替。
  “那东西能发出那么大的声音是不可想象的。那东西是悄然无声的,只不过发出微弱的哀怨声而已……”
  “去你的,才不会发出什么哀怨声呢!”
  如此这般议论的时候,道夫突然大叫一声:“我明白了,在这儿!”他用手指着玻璃窗。
  “你明白什么了……”
  “看,这玻璃窗开着呢。”
  “玻璃窗不是关得好好的吗?”
  “是这样,这玻璃窗是被打开后又关上的。”
  “你说的是什么呀?”
        “也就是说,有什么人在这房间里打开过这扇窗户。啊,是的,然后他又从窗户跳了出去,跳到庭院里,又从外面把窗户关上了。所以,你们看,玻璃窗上本来有锁,却像现在这样脱落了。木见叔叔,这扇窗户上的锁头是不是一直都在上边?”
  “是啊,一直都是锁着的,锁得严严实实的。”
  “这么说,是有人开窗逃到外边去了?”
  “是幽灵逃走了吗?”
  “不是幽灵,能把锁头弄掉,是活着的人才能做到的。这人说不定就在附近隐蔽着,大家到外面找啊!”道夫说道。
  “大家赶快行动吧。一半从走廊走,剩下的一半从这扇窗户跳出去。”
  邻居们还弄不大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兵分两路,一路穿过走廊,另一路等着往窗户外跳。这时又从庭院里传来一声叫。
  “找到了!”
  “在这儿,等等!”
  “别让他跑了,大伙快来!”
  听到喊声,研究室里的人打开窗,跳进昏暗的庭院。这时从庭院绕过来的一路从松树下穿过,正朝街上追去。
  道夫最后一个从窗户跳下去。他的手里握着打开的手电筒。手电筒一直放在研究室雪子的办公桌上,他就势拿在手上。
  跑到街头看时,人们已经陆续吵嚷着返回。
  “天太暗了,后来就看不清了。”
  “对方是幽灵的话,应该是看不太清楚的。”
  “我看不是幽灵,我好像听到了脚步声,我以前听说幽灵是没有脚的。”
  “我可没有听到脚步声,我们一直追到今田家的墙脚,不想脚下一滑,吓了一跳。这可倒好,再也看不见幽灵的影子了。”
  “这副眼镜是谁的?”说话的是道夫,他把在松树下捡到的一副墨色眼镜拿给大家看。
  没有人回答这副眼镜是自己的。道夫把有关眼镜主人的问题记在心里,而大家全没有把它当回事。有关幽灵或是活着的人的议论依旧在众人间绵延不绝。
  道夫再次返回研究室,这时他终于有了一个重大发现:一直放在房间中央圆桌上的研究笔记第八册也不见了。道夫思前想后,心中产生一个推断。
  他又来到庭院,打着手电筒,在松软的地面上搜寻。到那棵松下的时候,他叹息道:“唉,那么重要的脚印全被大家踩乱了。”
  片刻过后,他似乎有了新的发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带子,在地上比量着。那里有一个大大的新脚印。他认真量好尺寸,在树枝上做了记号,准备明天天亮后把脚印拓到纸上。
   
  第二天,警方一行数人来到木见家。
  他们对研究室、走廊、庭院和街道又进行了认真的搜查,同时听取了有关发动邻居们参与调查的情况。然后要求以武平为首的人们继续关注事态的发展。此外,特别提醒他们:
  “幽灵的说法是不可取的,警视厅是不会对这种荒唐透顶的事情进行调查的。所以,我们尽量对雪子失踪的去向进行进一步的侦查,还要对川北老师的去向及其日常表现进行调查。你们今后要稳重一些,冷静对待问题,除非在掌握具体证据的前提下,否则不要随便上报情况。”
  对这样的指示,邻居中有人接受,但表示反对或感到不满的也不在少数。用警方的口吻说,这些居民全是迷信分子,时代发展到今天竟然看到幽灵的幻影,听起来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反正从警方的态度推断,他们对事件似乎没有太大的兴趣。
  雪子父母的失望、邻居们的不满,还有道夫的愤怒——因为愤怒,道夫竟然失去了把捡来的墨镜展示给警方的机会。当然,也没有把他内心的推断讲给他们听。道夫没能把捡到东西的情况向警方报告是没有尽到他应尽的义务,然而,给他不良印象、使得他不能主动尽义务的警方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
  反正道夫气愤到极点了。
  他在内心发誓:好,这也好,我一定要把事情的真相弄清楚,让警方无话可说。
  此后的道夫被置于可怜巴巴、孤立无援的境地。
  川北老师好多天没有回他自己的家,学校里也没有他的身影。对老师表示怀疑的那几个警官刚开始在他的住所和学校进行了布控,见老师一直没有回来,才解除了警戒。
  学校里同情道夫的人着实不少,以校长为首的多位老师多次跟他到雪子父母那里了解情况。只是因为缺乏特别的手段,一时想不出好办法来。道夫的同学们同情他,并决定跟他共同行动。虽说如此,事实上没有什么具体的行动。因为对他们这些学生来说,事情太过复杂,简直无从下手。
  这样一来,他们感觉如同陷入了没有出口的迷宫。
  在川北老师失踪后的第七天下午,警视厅搜查课的主力搭乘三辆汽车沿着甲洲街路向西疾驶着。又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不是别的,原来在平井村的赤松山下的山谷里发现了道夫失踪的老师——川北顺!
  躺在赤松山山谷的川北老师是被前来洗衣服的农家姑娘发现的,引起一阵骚动之后,被收容到附近一处农协会建筑的二楼。
  根据当地警方报告,警视厅搜查课出动人员前往调查,今天田山课长亲自带队,可以说投入了最大的警力。
  一行人上了农协会的楼。
  “你好,课长。我们等候很久了。我是平井村派出所的成宗警官。”当地警方出来迎接。
  “啊,是成宗君啊。谢谢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了。快说说,那个人怎么样了?”如同相扑运动员般肥胖的田山课长一边脱鞋上楼,一边问。
  “是这样,怎么说呢……有生命危险,仅仅是没有死。”
  “负伤了吧?”
  “并没有负太大的伤,就是没有恢复意识。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呼呼大睡,有时候大声说梦话。可能是这里出了毛病。”成宗指指自己的脑袋。
  “是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我们把黑川警医带来了,快让他给检查一下,喂,黑川君,拜托了。”
  木见家里有数名警官随时待命,从来没断过。
  甚至道夫家也在严密控制中。
  提起道夫,他自从川北老师被找到以后就始终没有离开。这样刚好对其加以监视和保护,因此,警方不许道夫自由活动。
  道夫的父母特别是妈妈一直不见道夫回家,非常担忧,一病不起。
  川北老师依然意识不清,仍在东京市内某官方医院就医,成为活尸般的植物人。

  雪子的幽灵时常在街上出现并骚扰市民。
  女幽灵出现过的地方必定要出现物品的损坏和东西的丢失,三五成群的起哄者里总是有人受伤。
  在大白天里银座的一家药房遭到了袭击。
  女幽灵极其朦胧的身影出现在药房里,开始没有人注意,是一个顾客发现的。当然,开始那个顾客没想到玻璃窗那边药品调剂室里活动的女幽灵就是幽灵,还以为她是药房的女药剂师,并在窗户外面和她打招呼。
  然而,女幽灵不理睬他,急性的顾客就对从里面出现的店主抱怨那女药剂师态度傲慢。
  店主不知道是哪一个激怒了顾客,向药剂室里一看,只见一个陌生女人在药品架前看看这,瞧瞧那,惊讶不已。
  “喂,喂,我说你到底是谁?怎么能不经我同意就到药品调剂室里?那里连剧毒药都有,你知道不知道!”
  店主说着走向前,然而他的脚刚迈进药剂室两三步,就猛然站住。因为他刚刚责怪过的女人身体宛如影子一样朦胧不清,而且脸上令人恐惧地充满了痛苦。店主被那张幽灵的脸吓得几乎窒息。
  药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从药品架上摔落在地,店主这才回过神来大喊求救,接着店内嚷声一片,乱作一团。警察赶到时连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当然,现场被破坏的原因并不是幽灵做了什么手脚,而是素质不良的人擅自蜂拥而来造成的。
  搜查课的警官赶来,确定这是女幽灵捣的鬼,因而引起更大的骚动。
  这类事件接连不断。恐怖和震惊在全城蔓延。
  女幽灵说不定什么时候来,女幽灵可以轻易进入锁得严严实实的房门!女幽灵谁也追不上抓不到,因为她可以穿墙越壁。女幽灵进了房间,会把你的家翻腾个底朝上!
  女幽灵的嘴都裂到耳根子了,脸比魔鬼还可怕!只要她用恐怖的眼光瞥你一下,扔给你一句咒语,三天后,你就会发高烧一命呜呼。
  就这样,有关幽灵的真假难辨的传闻四下蔓延。
  与此同时,对搜查课的非议也越来越多,搜查课究竟是干什么吃的?对如此频繁在市区出现、给大众造成烦恼的幽灵,为什么就不能逮捕呢?那女幽灵究竟是什么?把现有能掌握的情况尽快通报给市民不是更好吗?如果再不加紧研究防止幽灵侵入的办法就来不及了,如此等等。
  田山课长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对女幽灵他无能为力,实在没有合适的解决办法,也无法向上级交代。搜查课承受着越来越多的非难,以田山课长为首的搜查课的地位极度恶化。然而报社的记者们对女幽灵争相追赶,企图将其摄入镜头,广播电台希图录下女幽灵的声音,想在电台里播放……女幽灵奇妙地受到人们的追捧。
  刚好在这时候,女幽灵不知何故,突然在某个夜晚,出现在道夫的枕边。
  道夫一直在照顾失去意识的川北老师,他被接到警察医院里,被禁止与父母通信,所谓软禁也不过如此。警方说这是为了让他一心努力使川北老师尽快恢复健康。还说如果川北老师病好了,就让他离开医院回家去。
  道夫在床上睡得正香,突然感觉胸闷,睁开眼睛。这时他发现枕边有什么人站在那儿。
  “道夫,你起来呀,你一定要帮我的忙!”
  道夫感觉有人似乎在冲他说话。于是,他马上坐起身。
  “道夫,我想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朦胧不清的雪子姐姐说着,把青白色的手伸向道夫。
  思念多日的雪子姐姐——听出是木见雪子的声音,道夫从床上爬起来。
  道夫的眼里映着雪子的身影,这时她的身体很清晰,不再朦胧。
  雪子把疲惫的脸朝向道夫高兴地冲他笑着。
  “雪子姐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道夫说着,从床上滑下来,扑向雪子。
  “道夫,你暂时不要碰我……”雪子向一旁躲避开。
  “哦,为什么不让我碰?”道夫有点不满。
  “这事你马上就会明白。反正你要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去做,这是我一生的请求!”雪子大睁着眼睛,满脸悲伤地注视着道夫,“大家因为我而多日不得安生吧?”
  “是的,是这样,都说雪子姐姐的幽灵要来。雪子姐姐是幽灵吗?还是仍然活着?”
  “道夫,你认为呢?” 
  “我呀……我、我说雪子姐姐不是幽灵,仍然活着……”道夫说着,伸手要摸雪子的身体。
  “不能碰我,道夫!”雪子吃惊地大喝一声,向后退,“我活着还是死了,是不是幽灵,过一会儿我会详细地告诉你,但现在有比这更要紧的事情。道夫,你快帮帮我,你到我说的地方来,请按我的请求做!”
  “没关系的,只要是为你好……姐姐别这样为难,就是把我的生命豁出去,我也会帮助你的!”道夫回答。
  在听雪子讲述的过程中,道夫感到胸口憋闷,内心冲动,他决心为可爱的姐姐献出所有的力量。
  “谢谢你,道夫!”雪子以手掩口,泣不成声,“……可是,必须抓紧时间啊。道夫,跟我来一下——但是必须吃点苦头,能行吗?”
  “行,没关系,再苦我也不会哭的。可是,上哪去呀?”
  “去了就知道了,跟我一起行动的时候,会接连发生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你尽量不要问我为什么,好吗?不然,一一向你解释起来,就可能误了大事。要等我安全之后,再详细讲给你听。在这之前,你按照我说的办,没问题吧?” 
  按照雪子的说法,就是不管发生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也什么都不要问。
  “有点难。”道夫苦笑了一下。
  “好了,我们走吧!道夫,把眼睛闭上,开始可能会难受些,要挺住呀。如果太难受,就跟我说实话,但尽量坚持下去。等我让你睁开眼睛,你再睁开。”
  “知道了!”
  “这期间我抱着你呢,不用害怕,也许会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震动感……还有,道夫,你千万不要主动靠紧我,你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
  “还真挺麻烦呢,我一下子也记不住啊。”这些对雪子来说极其重要的注意事项,对道夫来说却有点心烦。
  “是有点麻烦,所以,只要你按照我的命令做就行,懂了吧?”
  “嗯。”
  “好了,你闭上眼睛吧,我们这就出发,难受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坚持住啊!”
  道夫已经做好准备,他特别听话。这时他突然想起,现在自己正在医院照顾川北老师,他担心地想,跟护士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抛下老师不管,离开医院,这样做妥当不妥当呢?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道夫的身体已经被人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一种异样的感觉包围了他。
  身体的痛苦难以承受,但比这更痛苦的是全身的骨骼受到的极大的震动。
  平常他几乎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有骨头。这时,他感觉贯穿全身的骨头像一起跳起来一样。他知道身体里不仅是一根骨头,是由两百多根骨头组合在一起的,但这两百多根骨头都是分别独自跳起来的。与此同时,全身被一种奇怪的感觉袭击着,他头晕得很,恶心得呕吐起来。
  痛苦之下,道夫想嘶声大喊,可不知道为什么,喊不出来。此外,即便稍微动一下身体,也疼痛难忍,就像自己的身体被利刃一片片切割着一样。
  道夫低声呻吟(其实也是用尽全力),与这痛苦和疼痛做斗争,一秒、两秒、三秒……道夫想,这不是去死吧!
  忽然间,身体感觉轻飘飘起来,所有的骨头再也不继续发狂般抖动了。奇怪的恐惧感也如同被大风吹跑了一样,踪迹全无,浑身猛然轻盈舒畅。
  “啊,刚才太难受了!”道夫突然睁开眼睛。
  “哎呀,没有我的命令,怎么就睁眼睛呢?”雪子说。雪子从道夫的后边转到他的面前。
  “雪子姐姐,你是在后面抱着我来着吗?”
  “看你,我说过不要多问什么的,这样……”雪子说着,和气地看着道夫,“如果你有什么要说的话,就坐在这把椅子上。”
  道夫这才回过神来,转动着眼珠向四下里环顾,他的脸上浮现出异乎寻常的惊讶表情。
  “哎呀,我以为是什么地方呢,原来是学子姐姐的研究室啊!”
  不知不觉间来到雪子的研究室。从医院到这里,至少也有20多公里吧,道夫是如何穿越这段路程的呢?是从哪条路上来的呢?他觉得在时间上连10秒钟都没有,太不可思议了!
  “还想问我什么吗?现在可不行。”雪子有言在先地跟道夫说,“我有比你要问的话更重要的话告诉你:这里是四维度世界。”
  “什么,这里是……”
  “四维世界呗。道夫,你所了解的四维度世界是什么样子呢?”
  “我?我不知道。”
  道夫对雪子为什么郑重其事地提到四维度这个奇怪的名字全然没在意,反而特别想听到刚才为什么会用10秒钟左右时间走过20多公里的路程。
  “还是先从四维度世界解释才符合先后顺序呢。”雪子说,“如果听懂了这个,就能科学地解释幽灵是怎么回事了。”
  “啥?幽灵?幽灵和四维度世界什么的有关系吗?”听到幽灵,道夫非常感兴趣,有关幽灵问题,这阵子简直是议论纷纷,莫衷一是。而且,幽灵不是别人,正是与他隔一张桌子对坐着的雪子姐姐本人!
  雪子姐姐到底是活着,还是变成了幽灵?道夫觉得,现在是揭开这个谜底的最佳时机,他的目光拼命地注视着雪子的身体。
  哎呀!道夫在心里发出一声惊叫。端坐在面前的雪子身姿清楚可见,那确实是活生生的雪子姐姐,然而注意看时,却时而——那不过是眨眼间的短暂时刻——突然间消失,在桌子的对面仅有椅子背冲着道夫!发现这一点以后道夫毛骨悚然!
  转瞬间,雪子就在那椅子上像刚才一样面对道夫端坐在那里。而且,雪子重新回到椅子上来,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的表情也一如刚才,真是奇怪得很!
  片刻,雪子的身影又从道夫的眼前消失,只给他留下椅子背,继而雪子的身影再次出现。
  这种奇怪的事情重复不断,道夫怀疑自己的神经是不是出了毛病。雪子的身影频繁消失时,根据视觉残像现象原理,雪子的身影和雪子坐的椅子背重叠在一起,看起来,雪子的身体宛如玻璃一样透明。
  “道夫,我的脸很怪吧,我知道的,那是因为我的身体奇怪地看不清楚了。”
  也不是看不清楚——道夫正要这么说,雪子猛地站起来,向墙角的桌子那边走去,她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纸和铅笔。
  可能为了说明什么,需要在纸上写字吧。
  幽灵也能写字吗?
  “道夫,你们住的世界是三维度世界,知道吗?”雪子问道夫。
  “不知道。”
  “是三维度世界。也就是说,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有长度、宽度和高度。比如拿过一个火柴盒,长是5厘米,宽是4厘米,高是2厘米左右,也就是说,任何东西都是用长宽高三种维度来衡量。人也是一样,也有长、宽、高三维,也就是三维度,是立体的。道夫住的世界是一个立体的世界,明白了吗?”
  “好像明白了,可是……”
  “好像明白了,可是心里还是没有底嘛——提起二维世界,就是平面世界了。那里没有高度,只有长度和宽度。好比纸的表面一样,就是二维世界。”
  “这么说,立体是三维度,平面是二维度,那么,也有一维度吗?”
  “当然有啦。那就是只有长度的世界,就是一维世界——你把这里看作是四维度世界好了!”
  “啊,四维度世界!”道夫一时弄不懂四维度问题,长叹一声。
  “一维度世界是只有长度的世界,二维度世界是仅仅由长度和宽度组成的平面世界,然后是三维度世界,比平面的世界增加了高度,即长度、宽度和高度共同构成的立体世界。明白了吧?”
  “你说的都是同一件事嘛!”
  “那么四维度世界是什么样的呢?从刚才思考的角度出发,每增加一个维度,也就增加一个新的基轴。在立体的世界里再增加一个基轴的话,就是四维世界,那么四维度是什么形态呢?请你思考一下,想象一下吧。”
  “这么难的问题,我想不明白。”他可不想浪费脑细胞。
  “别这么说,好好动动脑筋嘛!”
  雪子一边用铅笔的尾端在桌子上画出声响,一边注视着道夫的脸。纸上不知什么时候画出了线条、平面和像火柴盒一样的立体等三种图形。
  道夫被雪子问得越发糊涂。
  “四维度世界是什么样的形态,我一点也不知道啊!”
  “是的,四维世界是什么样的,要想把它说清楚还真有难度。为什么说有难度呢,因为人是生活在三维空间里的,对三维空间的人来说当然很难理解比他那个世界多一个维度的世界了。例如,现在有一个平面的世界,生活在那里的生物,怎么能理解立体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因为平面世界里根本就没有高度这样的概念——有高度就不成其为平面世界了——所以,无法想象立体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你想象不出四维世界的样子也是正常的。”
  道夫有点头痛。想到纸的表面,那当然是平面世界。假如那个世界住着生物,那生物是无法弄懂高度是怎么回事的。因为,平面世界里只有长度和宽度,根本就没有高度这一概念。
  可不是嘛,好好想想,还是能明白。
  “同样的道理,立体世界,即生活在三维度世界的人当然也无法想象比之多一个维度的四维度世界。无论你跑到哪里,都是长度、宽度和高度这三个维度的世界,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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