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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科幻》

开博时间:2016-07-01 14:43:00

新知...新奇...新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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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黄鹤楼(上) 綾綾

2013-08-08 14:48:04

    “记住,你只有七十二小时的时间,终端转换器也只能在虚拟情况下运行一百天。”
    “明白,按照分析结果优先执行A计划。我从来没有失手过,所以,请您不必担心。”

    江南的四月,草长莺飞,春红若锦。刘宋都城建康之内,一切都看上去平静而妥当。
    只是祖冲之的心里现在却已莫名地乱作了一团。自从一早接到皇王圣旨,他便不自觉地感到似乎渐渐被某种诡异的气场所包围。
    旨意上称,楚地现惊天异象。月余前一星稀之日,忽有一灿若星辰之物从长江之内升腾而起,始其行甚缓,顷刻又疾驰如飞,骋入天际,瞬息后嵌于紫微垣中央不动。后每日俱现于此天域,与周遭星辰无异。上命华林学省速详查之,并且,指名道姓要擅长天文与数术的祖冲之负责此事。
    说起来,新星之事还算偶尔有之,但这种星辰从地面飞至天宇之上的奇闻,祖冲之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而且,这绝非是什么空穴来风的市井传闻,而是言之凿凿的实事,据称当日目击此异星升天者甚众,并且,最关键的是,一个月前,华林学省司天象的官员就已经在都城建康观测到,紫微垣的中央的确多了这么一颗来历不明的星星。
    思量再三,祖冲之觉得查阅典籍和凭空猜想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于是决定亲自率人去事发地点探个究竟再从长计议。
    夏口在荆、江之中,正对沔口,通接雍、梁,建康至夏口,大约是一千里的距离,快马加鞭,大概也要走上十日。
    提到夏口,祖冲之便不自觉地想到了自己的故交——荀瓌。
    他不禁感慨,若是荀瓌在的话,也许他连现场都不用去,就会用那独特的推演方法轻易把这听起来匪夷所思的谜题解开。
    时至今日,那个身形单薄的俊朗少年依旧是祖冲之心里最佩服的一个人。

    祖冲之进入华林学省的那一年,刚满二十五岁,那时,他还尚未名扬天下,但比祖冲之整整年少三岁的荀瓌却已是这个孝武帝亲自创办的全国最高学术机构里赫赫有名的人物了。
    荀瓌和别人不一样,他是个难得的天才,更是个怪才。
    他总是如同未卜先知的术士般,用一套无论如何解释别人也不理解的演算方式,对应相照,彼此互推,准确地预测出一些即将要发生的自然现象。
    他说过,三月壬寅,昏刻,南方将流星如盏;他说过,夏闰四月己未,五岭之南将地动;他说过,冬十月己未,日将生赤黄色大半环……谦逊的他从不轻易发表什么预测性的言论,但只要是他断言会发生的,便真的一定会发生。
    坊间传说,荀瓌不是凡人,是已修行了千年的神仙。
    不管被他人描摹得如何神乎其神,和荀瓌长久共过事的祖冲之最清楚不过,那个经常伴着一盏孤灯,专心致志推演的天才少年,是浓厚无比的兴趣再加上极高的天赋和不懈的努力一起造就出来的,天时地利与人和占尽的荀瓌,实在比自己适合做学问万倍。
    祖冲之和荀瓌相反,个性中感性的成分多于理性,打心眼里并不喜欢什么数术占星之类刻板的学问。
    鲜有人知,这个出身于建康官宦人家、传说中躬察仪漏、心穷筹策的博学公子,最喜欢做的是在夜凉如水的晚上,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推开那些错综的公文与书卷,提起笔来,尽情地写下些简短而离奇的故事。
    那些干净利落的句子,没有华丽的措辞与押韵,甚至太过随心所欲,毫无章法可言,却又出神入化地描摹出了一幕幕世间冷暖的真切模样。他信手勾勒出的那些淡若晨曦的魂灵,皆藏匿了太多深邃错落的人性暗涌。
    在祖冲之看来,天马行空地编织一段又一段多姿多彩的近世传奇,用自己的思绪去掌控故事里人物的命运与悲喜,实在令人欢喜与沉迷。可无奈祖冲之自小便生长于书香门第的畴人注之间,其前辈数代研究天文历法,对他这根独苗更是予以厚望。所以,除了沿着父辈为他铺砌的道路一往向前,他不可以有其他选择。
    他曾兴冲冲地把自己写好的故事拿给父亲祖朔之看,可换来的却是“不务正业”的无情责骂。
    不过也会有人时常鼓励他,比如荀瓌。
   在荀瓌于华林学省任职的那段时光里,他曾很耐心地看过祖冲之写下的所有文字。他总是说,文远兄的故事,文辞的确不够华丽,却篇篇短而精妙,不管描摹鬼魅还是妖异,都充满了动人的真挚感情。既然文远兄如此热衷于构建这片内心之中的浩大世界,就应该珍重每一刻这样的感受,持之以恒地好好写下去,因为这种难得的心境,可能终将有一天会因为世俗的种种牵绊而消磨散尽,不复再来。
    一年之后,当荀瓌因双亲念子心切而辞去华林学省的职务回夏口之时,祖冲之终于真真切切领悟了那段话的苦涩深意。
    但荀瓌是孝子,一封家书在他心中,终究是抵过万金,也抵过那个最虔诚最宏大的梦想。
    分别的那一刻,荀瓌说,文远兄,后会有期。当时的祖冲之却别过头去,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了喉,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他以为,既然就此偏离了千山万水,可能不会存在什么所谓的重逢。
    那个杨柳如烟的四月天,青石板上的马蹄声伴随着少年的幽幽叹息,最终于江南的氤氲美景里渐行渐远,却又在此去经年之后,突如其来地叩开了一段空前绝后的旷世传奇。

    这节解析几何课我又情不自禁地睡着了,但这也不能全怪我,谁叫那固执的老甘头非得用武汉话讲课,让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北方人听得晕头转向。
    下课铃足足响了一分钟之后,我才清醒过来,不过我不是被铃声吵醒的,而是被人活生生摇醒的。
    睡眼惺忪的我坐起身来刚想抄家伙报仇,却发现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正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我,并且,她的嘴角还挂着甜甜的微笑。
    见状我立刻放下已经举到半空的课本,然后回了一个自以为最好看的笑容。
    “同学,你旁边有人坐吗?”
    “啊,没有没有。”我连忙热情回答。
    “那我坐这儿了啊。”她一边摘下背包放在课桌上,一边喜形于色地对我说。
    要知道,老甘可是有两堂课点三次名的不良嗜好,所以能在上了一节课之后还能找到个空座,她的确应该全心全意地笑一会儿。
    落座之后女孩开始从包里往外掏书本和笔袋,我则用余光又把她仔仔细细地扫描了一遍。纤秀的她打扮得很是随意平常,样式简单的白T恤配淡蓝色牛仔短裤和白球鞋,长直发梳成可爱的双马尾,齐刘海下漆黑的大眼睛被白皙的肤色映衬得格外明亮。
    作为一个大一新生,我还没有这么快就能把全系将近二百号同学的长相通通记住的特异功能,但对于此等萌妹子却全无印象,这实在是件极其不科学的事。
    “同学,上节课没来吗?老甘可已经点了两次名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大好的搭讪机会我又怎能错过。
    “我不是你们系的。”女孩一边唰唰唰地翻书一边从容回答,压根没正眼看我一下。
    “那你是……学什么的啊?”虽然对方已经开始对我摆出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但我仍耐心地本着没皮没脸的精神继续没话找话。
    “汉语言文学。”她回答得言简意赅。
    靠,中文系的来旁听解析几何,这货是有多热爱学习啊!感慨一番之后,我甚至有些肃然起敬。
    上课铃响了,老甘又开始用洪亮的武汉话滔滔不绝地慷慨陈词起来,身边的女孩则听得聚精会神,我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扰,于是只好傻呵呵地看着黑板琢磨着干点什么来打发接下来一节课的无聊时光。
    思考了十分钟之后,我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应该睡觉的时候太吵了睡不着还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再用余光扫了扫旁边的妹子,她正在狂记黑板上的各种凌乱图形和算式,时不时地还会皱两下眉头,流露出一副“这都是些什么玩意”的迷茫表情。
    看样子她并没有多少几何天赋,可又听得比我们系的大多数人都认真,仿佛肩负着什么重大的使命而非要这么做不可。
    我本是有些疑惑的,但渐渐却又释然了,嗨,谁没有过年少无知三分钟热血沸腾的时候呢。
    讲完几个例题之后,老甘又开始讲起上节课布置的作业来,萌妹子便又开始翻起了自己的书包,她拿出几本书来,然后从中抽出一本名为《解析几何书后习题答案及解析》的放在桌面上。说时迟那时快,眼尖的我突然发现那几本数学教材里竟夹着一本闲书,不禁喜出望外。
    “同学,那本能借我看看吗?”我指着那本名为《述异记》的册子小声问道。
    妹子看了看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书递过来,然后继续聚精会神地跟一堆算式较劲。
    稍微翻了一下,我差点没一口血喷到书页上,看名字本以为这是部玄幻小说,没想到,它竟是本古文书。
翻回扉页,更让我觉得要吐血的一行小字映入了眼帘:祖冲之著。
    原来传说中的祖冲之居然还是个文学青年呀,并且,这本书里貌似还全是各种奇幻微小说。
    这年头,哦不,不管在什么年头,牛人永远都会比你想象的还牛啊!
    文科尤其是古文我一向都不擅长,所以对这本晦涩难懂的小说集我自然也没有多少兴趣,但离下课还有三十多分钟,手机刚刚好没电,看来我也只好靠它来打发时间了。
    又翻了翻,我发现其中有一页是刻意折了角的,那页的第一段,是这样一个故事:
    “荀瓌字叔玮,事母孝,好属文及道术,潜栖却粒。尝东游,憩江夏黄鹤楼上,望西南有物,飘然降自霄汉,俄顷已至,乃驾鹤之宾也。鹤止户侧,仙者就席,羽衣虹裳,宾主欢对。已而辞去,跨鹤腾空,眇然烟灭。”
    我不得不佩服自己,因为这段小短文的大意我居然看懂了,并且,这竟还是个发生在本市黄鹤楼上的故事,真是无法想象,很多很多年前的黄鹤楼,到底是个什么模样,难道真有仙人驾驶着扑拉着翅膀的仙鹤在那里着陆过吗?要是有,十有八九也是外星人cosplay的吧。我一边继续翻书,一边用好久不动的脑子认真地发散了一下思维。

    近些时日,荀瓌每隔三两日便会来这黄鹤楼点上几碟小菜,一壶竹叶青,然后,一坐便到夜色如霜。
    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今生除了数术再不会痴迷上其他什么,可现在,一个美丽女子拟歌先敛、欲笑还颦的清婉模样却悄然占领了他的心。
    荀瓌第一次见到海月,就是在这镶满金色琉璃瓦的天下第一名楼之上。无意间惊鸿一瞥,从此便再不可相忘。
    这位黄鹤楼新近来的歌姬并非那种华裳云妆的明艳佳人,她从未盛装过自己,平日里周身上下唯一的饰物便只是那蓬松百合髻上插着的一根样式简单的白玉簪。
    可她却拥有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清丽面庞,尤其是那双清澈且静谧的眼眸,宛若天上熠熠闪光的星辰,美得惊人心魄却又全然不动声色。
    而让荀瓌沦陷其中的,并非只是她出尘的样貌,而是歌艺与琴艺。
    她唱: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她亦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她的声音空灵甜美,坚韧之中却又糅合着一丝寂然寥落的味道。他便时常在她浅吟轻唱的风月情怀里沉醉不知归期。
    有时候,荀瓌甚至会生出这样的念头,若是可与如此佳人长相厮守,平日一个抚琴唱曲,一个推演天地学问,悠悠然不问人世悲喜,该是件多么美满的事情。可他亦清楚得很,生性强势且刻板的父亲是不太可能容许自己把一个来路不明的歌女娶进家门的。
    在荀家,荀瓌的父亲荀晟就是天,从没有人敢忤逆他。作为楚地势力最大的珠宝商人,他一直希望独子继承父业,把家族的生意打理得更好。
    荀瓌是孝子,所以曾几何时,不管他是多么喜欢数术,最终还是按照父亲的意愿回归了故土。
    只是,那个曾经最虔诚的梦想他依旧没有完全放弃。每个夜晚,不管多倦多累,他都会伴着孤灯用心演算上一两个时辰,若兴致来了的话,甚至彻夜不眠。有些时候,他也会问自己,这样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他自己也给不出个答案,不为功名,也不图利禄,更没有想过什么流芳百世,他只是单纯觉得,解开那些谜题的时候真的很高兴。
    也许,真正的快乐就是这样一种简简单单、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其实,每每静心聆听海月抚琴唱曲的时候,荀瓌也会有如此这般相似的感受,所以渐渐的,他便萌生了要娶海月为妻的念头。
    当然,荀瓌也清楚得很,这并非一件易事,抛开父亲的态度不说,人家海月小姐愿不愿意也还是个未知数。所以,这阵子,他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先试探一下海月的心意,如若两情相悦,再好言劝说父亲同意这门亲事也不算迟。
    而这机会,说来便来了。
    聪颖如荀瓌,绝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直白道破情愫,那样贸然为之的结果多半是被直接拒绝,所以,他想了个极其特别的法子来跟海月表白心意。
    古往今来,就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至高无上,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大抵上也都还是想遭遇一场浪漫而充满惊喜的爱情的,荀瓌觉得海月应该也不例外。于是,他用自己所学,为心仪的女子准备了一份特别的惊喜。而这十五月圆之夜,便是惊喜上演之时。
    是夜月白风缓,漫天星痕熠熠生辉,再一次让荀瓌不自觉地联想到海月如水的明眸。他如同往常一样,来到黄鹤楼之上,点上几碟小菜和一壶竹叶青,一边独自小酌一边凝神听海月演奏。
    约摸过了两个时辰,吃客渐渐散尽,到最后,除了海月和一个算账的伙计外,酒楼上只剩下了荀瓌一人,一曲《越人歌》终了,海月也敛衣起身收了琴准备离去。
    “姑娘留步,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当海月一手抱琴一手掖着裙角走到楼梯转角之时,荀瓌突然毫无征兆地开了腔。
    海月闻声后轻轻转过身来上下打量荀瓌,柳眉微蹙的好奇模样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动人。
    “公子何事?这天色已经不早了。”
    荀瓌听得出,她那看似彬彬有礼的语调里其实夹杂着几分明显的戒备。
    “此刻在姑娘心中,一定有个非常想要实现的愿望吧?”
    “你怎么知道?”海月一副明显被说中了心思的表情。
    “答案很简单,因为每个人心中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愿望,你有,我同样也有。”
    “公子突然对小女子说这些做什么,难道,你能把我的愿望变成现实吗?”海月已明显有些不悦。
    “我当然不能。不知姑娘相不相信对着流星许愿,愿望便会成真这等事。”此刻荀瓌虽表面上波澜不惊,但心里却一直在打鼓,因为他怕海月说不信。
    “长这么大,我还从未见过流星,如果以后可以看到,许个愿当然也无妨。不过我这个人很信命,相信这世上所有微小抑或宏大的事件,其实都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富贵也罢,安康也罢,再怎么有诚心,也不是刻意求就能求来的。”
    “海月姑娘,我和你不一样,我从不相信命运,但我承认有些事情确实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就比如,等一下我会数三个数,数完之后,便会有一颗流星从我们的头顶划过。准备好许愿吧。”
    “怎么可能?”海月半信半疑地自言自语着,却也没有立刻离开之意。
    “一。”荀瓌的语气虔诚而自信。
    “二。”海月不自觉地抬起头来望向这片璀璨而宁静的星空。
    “三。”一颗美丽的流星准时划破天际,落在海月的视线里。略略慌乱之后,她赶紧双手合十,闭上双目。
    再度睁开眼睛时,她看见那个可以未卜先知的俊美少年就站在她旁边,有些得意地朝她微笑。
    “你知道我刚刚许了什么愿吗?”
    海月满脸疑惑地望着荀瓌,一副我怎么可能知道的表情。
    “我的愿望是,可以和我喜欢的那个人永远在一起。”

    终于下课了。在我听来,这下课铃简直是全世界最好听的乐曲。
    我刚准备起身向食堂飞奔,旁边那位一直专心致志沉默不语的妹子却突然说话了。
    “同学,耽误你两分钟好吗?”
    “呃……当然没问题!什么事?”我表面淡定从容,心里却悄悄乐开了花,这美女难道是看上我了,打算要号码,求交往?我已经不要脸地浮想联翩起来。
    “这道题,我还是不太明白,你帮我讲讲行吗?”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好。”我一边回答一边有点失望地接过书,看了一下,暗自庆幸这道证明两个三角形全等的破题我高中时就能毫不费力地答出来。
    不过,接下来,我生生用了半个小时也没给美女讲明白,真的不是我讲不清楚,哎,我只能说,这妹子实在是太不适合学数学了。
    “实在对不住,我无力了。”最后,我只好缴械投降。
    “耽误你这么长时间,我应该说不好意思才是,这样好不好,中午我请你吃饭吧。”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女孩仿佛补偿似的对我说。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喽,不过,你请客,我掏钱就好。”我半开玩笑地说,同时暗自庆幸这半小时还真是值呢。“对了,我叫夏靖南,理学院数学系一年级的,你呢?”
    “我叫刘荔纱,在你们隔壁学校念中文,今年也是大一。”
    “中文专业的居然对数学这么感兴趣,还真的很少见呢,我认识的文科生,基本都是超级讨厌数学的。”虽然觉得她比我还没有数学天赋,但这种精神我还真是挺佩服的。
    “我以前也不喜欢,一做数学题就头疼。”她笑了笑,样子有点无奈。
    “那干吗还大老远跑到我们这来旁听啊?”
    “因为好奇,想解开一些我不知道的谜团。同时,也想多认识几个数学天才。”她的脸上依旧挂着甜甜的笑容,却平添了几分俏皮的神秘, “至于为什么到你们学校来听课,是因为我的学校根本就没有数学系啊!”
    “其实我数学也一般,不过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
    “哪有,是我太笨了,今天真的谢谢你。”
    “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把我宿舍的超级学霸安东介绍给你认识,他讲题讲得比老师还明白呢。”
    “是吗,真好!既然你们是舍友怎么不一起去吃饭啊。”美女看来很期待早点看到我口中那位传说中的天才少年。
    “他今天跟几个老师去外校听一个外国专家的讲座去了,所以请假没来上课。不过这些小儿科的玩意儿他早就学透了,人家和我这等凡夫俗子可完全不是一个段位的。”我一边回答一边琢磨,谁规定的啊,是舍友就要一起去吃饭,人家要是有女朋友的话,我岂不是超级大灯泡……
    “别这样说啦,我觉得数学系的学生都是超级聪明的……”
    不知不觉,我们一边说笑一边已经走到了三食堂门口,我们学校的食堂窗口只能刷饭卡,于是,我心满意足地付了这顿饭钱,期间她一直要塞钱给我,但被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给成功拒绝了。
    “别这样客气好不好,下次我去你们学校你再请我不就行了吗。”
    “好吧。”见推辞不过,她只好把钱塞回了兜里。
    我们一边吃饭一边不咸不淡地聊起天来,话题也无非是些时事八卦,只是当再一次聊到她为什么来旁听我们的课这个话题上的时候,她却恰到好处地敷衍了过去。
    “就是突然有一天就喜欢上了呗,哪有那么多原因啊。你也不是一生下来就喜欢数学然后决定读数学系的吧。”
    “嘿嘿,你说得对。”我现在才不会再像个傻瓜一样到处跟别人慷慨陈词:高考填写志愿的时候,我义无反顾地填写了数学系,因为那时候的我固执地坚信只有数学才是可以解释万物本源的真理。但是,在数学系混了小半年之后,我连课本都未尝完全理解,在连课后题有时候都做不出来的状况下终于开始懂得了什么叫不自量力。
    “数学啊,说不定真的只有数学才是可以解释万物本源的真理。”刘荔纱突然没头没脑地丢出这么一句感慨,弄得我差点把刚刚喝进嘴里的汤喷出来。
    这妞还真是有我当年的风采啊,嗯,所以一定和我是有缘之人。
    吃完饭,她便回了自己的学校,临别的一句“以后有不会的问题还要多多请教你呢”让我除了开心以外还多了几分庄严的责任感。
    看来,以后我必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嗯,不是以后,是从现在开始。
    中午回到宿舍后,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开电脑进入游戏状态,而是准备好好看会书,最起码先把今天没好好听的课补回来。
    翻书包时,我突然发现,那本《述异记》竟然还在我这里。
    我也没有在意,一来这又不是本需要急用的书,二来刘荔纱也说了,她以后只要有空就会常来听课的,说不定明天就会来了,到时候还给她就行了,再则,我们刚刚已经互换了手机号,我先发条短信跟她说一下,她要是真急用大不了我现在就给她送过去。
    我于是编辑了这样一条短信:实在不好意思,《述异记》忘了还给你了,如果急用的话我现在给你送过去。
    按下“发送”键之后,我便把手机放到一边,顺手操起《述异记》有一搭没一搭地瞎翻起来。折角的那一页真的很容易被翻到,于是那个黄鹤楼上发生的没啥创意的故事便再一次映入了我的眼帘。
    我想,这个叫荀瓌的家伙兴许只是涨工资或者中彩票了于是想去黄鹤楼吃个大餐,然后就遇到了这样神奇的事情,要搁现在,他肯定能托那位驾驶着神兽的仙者的福成为一个标准的网络红人,如果这家伙有幸再帅点的话,说不定从此就能往娱乐圈发展了。
    还有那个祖冲之,传说中根正苗红的大数学家竟然还是个文学青年,不对,说不定他根本就不喜欢什么数学,他最大的理想只是成为一名优秀的奇幻小说家,可是他的老爸却觉得写小说没有搞科研有前途,于是,被逼之下,他每天痛苦地学习数学,创作时间自然就少得可怜了,于是,他创作的便全是百十来字的微小说了。可能对祖冲之而言,创作过程中最难琢磨的除了情节大概就是人物名字了,在实在想不出新名字以后,祖老师便开始把自己身边朋友的名字写进他的小说里,没错,按我这天衣无缝的推理来看,荀瓌十有八九就是祖冲之的一个好朋友!

    秋七月十九,祖冲之一行十人终至夏口。刺史王锦年亲自率众迎接,并委派公府参君廖楚衡全权协助调查,随时听命于祖冲之的调遣。
    廖参军虽是武将出身,却也并非粗鄙鲁莽之辈,祖冲之因要了解个中详情而与其详叙了整整一个下午,两人虽未对异象探究出个所以然来,却也相谈甚欢。
    当日晌午,廖楚衡便于黄鹤楼设酒宴为祖冲之一行接风。
    “文远兄暂时就不要为公事多虑了,喝酒就是喝酒,就该喝个尽兴,来,在下敬文远兄一杯,为文远兄洗尘。”落座后见祖冲之依旧一副眉头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廖楚衡连忙举起酒杯劝说。
    “哎,又怎能全然不放在心上呢。这一路上,我都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可却完全捋不出个头绪。”祖冲之叹了口气,同时也端起了酒杯,“不过还是多谢贤弟的盛情款待,这杯酒在下干了。”说罢,祖冲之便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祖冲之的酒量一般,推杯换盏之间,渐渐生出了几分醉意,但心情却也开怀了不少。
    正喝得畅快之时,突然楼梯拐角处出现的一位年轻公子的单薄身影一下子狠狠抓住了祖冲之的视线。
    祖冲之甚至觉得自己的酒都醒了一半,他不敢相信,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他可以在这千里之外这般轻易地遇到故友。
    甚至来不及多想,他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那位年轻公子的跟前。
    而此时少年也已看到了他,并露出了一种完全不可置信的表情。
    “叔玮贤弟,别来无恙啊!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我本还想着过几天去荀府见你一面呢。”祖冲之有几分激动。
    “文远兄,你怎么来夏口了?”少年的眼里亦盛满了惊喜。
    “因为些公事,就是前些时日紫微垣中央多出的那颗异星。关于此事,我正好还想向叔玮贤弟请教呢。”
    “原来如此。”少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一起过来坐吧。”这时,廖楚衡走上前来,对两人道。
    “如若没记错的话,这位贤弟是荀瓌荀公子吧,不知道公子对在下是否还有印象,在下廖楚衡,前些时日令尊寿辰,我随我家大人一同去过府上。”众人再次落座之后,廖楚衡一边命伙计新添置一副碗筷一边对少年道。
    “哦,原来是廖参军啊,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少年展颜,“小弟以前也曾在华林学省谋过职,所以和文远兄也算是故交了,既然文远兄远道而来,小弟在此就先敬兄台一杯。先干为敬!”
    “先干为敬!”
    众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更加欢快起来,全然没有了刚落座时的客套生疏感。
    “看刚刚贤弟的样子应该是在等人吧?哈,心上人对不对?”微醺的廖参军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嘿嘿。”荀瓌一边搔了搔头,一边有点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
    “荀公子是在等他心中的仙女下凡呢。可惜啊,人家今天好像有事,来不了喽。”上菜的伙计看来跟荀瓌很熟悉了,竟开起他的玩笑来。
    “你这小子,不要乱讲好不好。”荀瓌的脸刷地红了。
    “贤弟,谢谢你,这杯酒我敬你。”这时已经数杯酒下肚、脸比荀瓌还红的祖冲之突然举杯正色对荀瓌说。
    “谢我什么?”荀瓌一愣。
    “谢谢你让我突然有了写故事的灵感。”一边说着,他一边叫书童拿来笔墨,就在这饭桌上,洋洋洒洒地开始写起来。
    “来,贤弟看看可否满意。”三下五除二写好后,祖冲之得意地把自己的新作递给荀瓌。
    荀瓌看了一会,脸却更红了,“文远兄,你怎可如此取笑我?”
    廖楚衡好奇,遂将纸抢过来读出声来:“荀瓌字叔玮,事母孝,好属文及道术,潜栖却粒。尝东游,憩江夏黄鹤楼上,望西南有物,飘然降自霄汉,俄顷已至,乃驾鹤之宾也。鹤止户侧,仙者就席,羽衣虹裳,宾主欢对。已而辞去,跨鹤腾空,眇然烟灭。”
    “哟,文远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弄了个这样不了了之的结局啊?”有人趁机插科打诨道。
    “呃,这样才意犹未尽嘛。”祖冲之忙给自己打圆场。
    “我们还是说说异星之事吧。”荀瓌有意转移话题。
    “不知贤弟有何高见?”祖冲之赶忙问道。
    “说起来,这件事确实是蹊跷极了。”荀瓌撂下筷子,眉头微蹙道,“其实我目前也不能下什么定论去解释它。不过,前些时日无聊时我倒也演算出了些推论,如果文远兄有兴趣,有机会我讲给你听。”
    “贤弟现在说来也无妨。”祖冲之听闻荀瓌演算出了些推论,便立刻来了精神。
    “这可不是能三言两语一下子说清的,不知文远兄明日可有一整日时间详听小弟慢慢道来。”
    “当然有,当然有,随时恭候贤弟。”祖冲之隐隐觉得,若荀瓌肯帮忙的话,这谜题离破解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那明日一早,我带上手稿亲自登门造访,文远兄意下如何?”
    “那就多劳贤弟了。”

    直到傍晚,那个自称刘荔纱的妹子也没有给我回任何信息。难道她就不想要回她的书?或者,宁可搭上一本书也不想跟我再见面了?想到这,我不禁有些郁闷,看来,有时候想象力太丰富并不是一件好事。实在按耐不住,最后,我决定给她打个电话。
    我最不愿听到的声音终于出现了,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
    靠,竟然是个假号码。老子竟然被个黄毛丫头给涮了。老子看上去难道很像个不安全的猥琐大叔吗?
    突然有种很强的失落感,要知道,我给她的号码是真的,并且,我还请她吃过一顿饭。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决定去对面学校找这丫头理论理论。毕竟,也不过一条马路的距离,就算报不了仇也不至于劳民伤财。
    其实,虽然表面上被气得够呛,仿佛非得去要个说法似的,其实,内心来讲更是想过去听到个解释,也许她只是不小心说错了其中一个数字而已。
    可这一次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我的想象力。
我首先来到她们学校女生宿舍聚集的那一带,打听了半天终于问清楚了中文系大一女生住哪,可等我颠颠地跑过去一问才发现,那栋楼里根本就没有住过一个叫刘荔纱的人。
    “阿姨,麻烦你再帮我查一遍……或者,中文系女生是不是还有住在其他楼的啊?”我实在不甘心,苦苦哀求楼管。
    “同学,真没有这个人,花名册刚刚不是让你看过了嘛,并且,中文系的女生全住这栋楼。哎?我说你是不是被骗了啊?”
    “我再想想,呃,也许是我记错了。不好意思啊,阿姨再见。”我皮笑肉不笑地敷衍道,因为我实在不想回答是。
    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回了自己的学校,但那悲愤交加的心情却依旧无法平复。
    她到底为什么要骗我,其实,如果这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我一定会给出很多合理的答案,比如,人家水灵灵的小姑娘有点防范意识怎么了?跟你素不相识的凭什么把所有真实信息都告诉你,万一你是色狼怎么办?比如,她虽然长了张单纯无害的脸,本质上却是个心机很重很重的女人;再比如,那妹子其实根本就不是人,她的真实身份是一个游荡在校园里的冤魂,除了具有特异功能的你,其他人都看不到她……
    想到这,我不禁哆嗦了一下。
    靠,竟然自己都能把自己吓到,我用拳头使劲捶了两下脑门,企图赶快摆脱掉这种不良的情绪。算了,从此就不再想这件事了,说起来我也没吃多大亏啊,还落下本书不是。
    想到这里,我突然记起,那本《述异记》的扉页上是有一个红戳的,上面有黄鹤书局这几个字。黄鹤书局就在我们学校东门口的食摊一条街上,我也曾光顾过几次,那里卖的基本都是便宜的旧书,并且,每本卖出的书上都会被老板盖上这样一个章。
    也许是冥冥之中有种神奇的力量在牵引着我,本已经发过毒誓要忘掉这件事的我竟然莫名其妙地再一次原路返回,穿过大半个校园往东门走去。不是想去调查什么,事实上就是去了也根本什么都调查不到,可此时此刻的我,就是想到那个书店转转。当然,我才没有把那个刘荔纱想象成书店老板的女儿!
    待我走到目的地的时候,书店还没有关门。
    虽然叫做书局,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小小的门面,大约只有十几平米,里面杂乱无章地堆满了各类旧书,进去都很难插脚。其实我也没有什么需要买的书,不过就是想来转转。也许在潜意识当中,我是期望能在这里与那个女孩偶遇吧。想到此处,随手翻着书的我不禁轻轻摇了摇头。
    这里旧书的来源基本是周围的大学生的淘汰品,比如以前的课本、过期的杂志以及翻烂的小说之类,虽然多半品相不好,但价钱还算公道,并且,如果你有足够时间与耐心的话,还是可以在其中淘到些物超所值的宝贝的。
    我其实并不算爱书之人,来这里的心思也并非在书上,所以也只是那么有一搭没一搭地东看看西看看,期间,觉得两本英文单词书还算有用于是就先拿到了手里,然后继续在门口的书山里瞎扒拉。
    翻着翻着,一本破烂到连皮都没有的线装书却突然抓住了我的视线。因为那本书的扉页上写着:祖冲之著。哇塞,不是吧,祖冲之到底出了多少本小说集啊。我一边拽出这本古董似的旧书,一边暗自感叹。
    翻了翻,第一感觉是,天书,完全看不懂,貌似这并不是本小说集,而是讲数学的。不过我陡然想起,祖冲之本来就是数学家。
    “同学,我要关门了啊,你要挑快点。”一直沉默的店主大叔突然开了腔。
    “算这本一共十块吧。”那两本单词书他刚刚是要九块的。“不行就算了哈。”抱着可买可不买的心态,我又补了一句。
    “行了行了,快下班了,拿走吧。根本不赚你钱的。”老板扫了一眼,痛快答道。不过在我看来,他才不是不赚钱,而是瞬间多赚了我一块,这破书,估计除了我也不会有人问津的。
    只是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这本书对我产生了怎样重要的影响。

    次日,祖冲之足足在驿馆等了一整天,却没有等到荀瓌。可能是家里有什么急事吧,祖冲之这样安慰自己。可一转眼三日过去,荀瓌却一直都没有出现,祖冲之觉得事情实在蹊跷,于是决定亲自去荀府探个究竟。
    祖冲之很了解荀瓌,他一向守时,并且言出必行,即使遇到急事不能抽身也会派人过来打个招呼,所以,祖冲之的心里隐隐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不会真是存在什么鬼神妖异要阻止我查出真相吧?祖冲之甚至产生了这样的念头,虽然仅仅一闪而逝。
    到了荀府一问方知,荀家的公子已是三天三夜未归了。荀府上下,都在发了疯一般地四处寻找。
    “这孩子从未夜不归宿过,可大前日傍晚说出去走走之后便再没了影踪,现在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却一点消息都没有,真是急死人了。”荀母一边跟祖冲之解释,一边不停地抹着眼泪。
    “伯母,别太担心,一定不会有事的。”祖冲之虽如此安慰着荀母,自己心里却更加不安。
    回到住所,已是午夜时分,可祖冲之全无睡意,翻了几页公文却愈看愈烦躁,于是索性熄灯走到窗前准备推开窗子透透气。
    驿馆临江,推开窗便可以看到闪烁着隐隐波纹的长江水,以及不远之外名扬天下的黄鹤楼。可他却没有半点观景的心思。
    夜色中的夏口城,有一种磅礴而幽深的美,可此时的祖冲之又怎会有心情去欣赏那些无关的风月。他从未有过如此力不从心的感觉。
    故友失踪,他束手无策;天现异象,他更是束手无策。
    当然,这几日他也并非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调查异星之事,比如每晚都派人时刻关注那颗星的状况,比如到事发地附近挨家挨户走访了解细节,比如细心查阅当地的史料和天文志,另外,祖冲之还认为,既然异星是从长江之中破水而出的,那这江底说不定就隐藏着些许蹊跷,所以,到达夏口之后,他便立刻命人在附近水域进行勘探和打捞,期望能搜索到蛛丝马迹。
    其实,他对这些都不抱太大希望,现在祖冲之越来越认定,这绝不是世间凡人所能为之的,所以作为凡人的他,也断然不会轻易就查出个所以然来。
    但他也不是轻言放弃之人,而且越是匪夷所思的谜题,越是强烈地吸引着他去拨开层层迷雾寻出真相。
    转眼,已是荀瓌失踪的第五天,这日祖冲之总是原因不明的胸口发闷,从内心来讲,他是无比希望早日有荀瓌消息的,可同时却又无端地害怕出现的会是什么不好的消息。
    但有时候,人们往往越是害怕什么发生,什么就会发生。
    刚过午时,廖楚衡便急匆匆地来到了驿馆,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慌张模样。
    “廖参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祖冲之一边给廖楚衡倒了杯茶一边焦急地询问道,他隐隐预感到,也许是和荀瓌失踪的事情有关。
    “文远兄,荀公子……荀公子他出事了。”廖楚衡并没有接祖冲之递过来的茶水,只是双目无神地盯着对面雪白的墙壁深深叹了口气,“真是造化弄人,前几日还和我们一起把酒言欢,如今却已是阴阳相隔了……”
    “什么,你是说叔玮贤弟他、他死了!”祖冲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尸体是今日一早从长江里无意打捞到的,若不是你这几日刚好因调查异星之事而不断排查那片水域,可能都不会发现。”
    “不行,我必须马上过去看看。”说罢,祖冲之便急匆匆向外奔去,不知为何,此刻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闪现出这样的一个念头——荀瓌的无端身亡,一定与异星之事有关。
    到达现场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抬走交予验尸官检验去了,祖冲之望着空荡荡的江面,心头涌上了一股说不出的酸楚。
    他与荀瓌虽非生死莫逆之交,却也算是可以秉烛夜谈、推心置腹的知己,哪曾料想到,刚刚重逢便又立刻遭遇生死离别。
    “叔玮一向温良内敛,对谁都是礼让三分,根本不会得罪什么人,真不知是哪个禽兽下的毒手,希望那凶手能早日被缉拿归案,这样叔玮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息。”沉默良久,祖冲之终于幽幽地开了口。
    “文远兄,你怎么就断定荀公子是他杀而非自寻短见呢?”廖楚衡有些不解。
    “直觉而已。”祖冲之若有所思道,“他生性乐观,且喜怒哀乐也一向都写在脸上,那天我们在一起喝酒的时候,他还和我约好第二天一同讨论异星之事,当时我完全没有看出他有什么反常。说他是自杀,你信吗?”
    “这么说来,那图财害命的可能性比较大,哎,真是世事难料。”廖楚衡闻言不禁叹气道。
    “我们现在在这里说什么也都只是胡乱猜测而已,走,一起去一趟荀府吧,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廖楚衡轻轻点了点头,两人便解开马缰绳,决定前往荀府。
    转身之时,五丈开外堤岸绿树环绕之中一个光彩照人的身影无意间深深吸引了祖冲之的视线。午后柔和缤纷的光芒,隐隐地勾勒出这女子娇**滴的轮廓,虽是布衣素颜,却清丽出尘如月宫仙子,尤其是那沉静而清澈的双瞳,比夜空的星辰还要斑斓。
    久居皇城的祖冲之也算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物,可如此气质超群的佳人,他却还是第一次看到。
    “文远兄,看什么呢?”见祖冲之站在那出神地注视着远处,廖楚衡不禁问道。
    “哦,那位姑娘。”祖冲之倒也不避讳,转过身对站在后面的廖楚衡道。“姑娘,哪里有什么姑娘啊?”廖楚衡向四周环视了一下,略感疑惑地问祖冲之。
    “就在那边的堤岸上,离我们很近啊……”祖冲之本打算指给廖楚衡看,可话刚刚说到一半,却又活生生地咽了回去。因为再次转过身看的时候,他已全然看不到半个人影,那堤岸之上,只有一片郁郁苍苍的古槐静静地迎风而立。
    “一定是文远兄眼花了吧,别说下凡的仙女了,咱们附近现在连只飞鸟都没有。”廖楚衡摊手道。
    “不可能啊。”祖冲之一边说一边往他刚刚看到的那女子停留的地方走去,廖楚衡也紧随其后。“我方才绝对没有眼花,那姑娘的身影现在还在我的脑海里。”站在堤岸之上,祖冲之依旧不肯相信那清丽的身影只是一个幻像。
    “文远兄,你应该知道昨夜曾下过一场大雨吧,因为雨水淤积的缘故,我们脚下的土地还有些泥泞,你回头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已留下了你我二人的脚印,再无第三个人的了,这足以证明,是文远兄眼花了。”廖楚衡见祖冲之还是一副疑惑万分的样子,便一边指着地面比划一边说道。
    “这样看来,也许真的是我眼花了。”祖冲之摇头苦笑道,“廖参军,我们走吧。”虽然不再多言什么,可此刻祖冲之的心里却打了一连串更加大的问号,荀瓌到底因何遇害?与异星之事是否相关?刚刚这怪事难道也只是巧合吗?不久的将来还会发生什么……这些问题,他现在没有一个能给出答案。

    回寝室的时候,只有我们尊称为超级学霸的安东同志一个人在屋,只见他正在桌前奋笔疾书着什么,而其他两个小子估计此刻还正在网吧里和另一个世界的妖魔鬼怪英勇奋战。
    “哎?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啦?怎么没去图书馆值班啊?你不是每周一三五晚上在那勤工俭学吗?”就算不值班,晚上八点半居然在宿舍,这也实在不像安东的作风。
    他虽然和我一样,只是个大一新生,可那数学天才的高帽可不是徒有虚名,他高中时得了全国数学奥赛的一等奖,所以才免试保送到这里。并且,拥有如此科学的头脑的他还超级勤奋好学,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再过十年二十年,他说不定就是又一个陈景润、华罗庚。
    “啊,我有点事,跟人换班了。”安东一边在草稿纸上用心演算着什么一边简要地回答我。
    看他一副全身心投入的样子,我怕打扰他,便没再多说什么。
    把包搁在桌上,我信手打开笔记本电脑,准备上上网然后再睡觉。先打开QQ,好友却商量好似的一片灰色,于是我又习惯性地打开百度,恍然之间,竟鬼使神差的想搜索一个名字。
    没错,就是刘荔纱。
    当时她跟我说的很清楚,我叫刘荔纱,刘是文刀刘,荔是荔枝的荔,纱是纱布的纱。搜索了半天,叫这名字的倒是一大片,但我看了详细内容后,又觉得没有一个是她,看来,那十有八九是个假名字。
    人肉了半天这个小骗子,也没有什么结果,我索性便关了网页看起美剧来。
    看了一小会儿,鬼使神差地,我又打开了百度,输入了“祖冲之”三个字。其实打买书的那一刻起我就很想知道我花一块钱买来的那到底是本什么书。
    百科名片上说:祖冲之是我国杰出的数学家,科学家。南北朝时期人,汉族人,字文远。生于宋文帝元嘉六年,卒于齐昏侯永元二年。祖籍范阳郡遒县。为避战乱,祖冲之的祖父祖昌由河北迁至江南。祖昌曾任刘宋的“大匠卿”,掌管土木工程;祖冲之的父亲也在朝中做官。祖冲之从小接受家传的科学知识,青年时进入华林学省,从事学术活动。一生先后任过南许州从事史、公府参军、娄县令、谒者仆射、长水校尉等官职。
    祖冲之创制了《大明历》,最早将岁差引进历法;采用了391年加144个闰月的新闰周;首次精密测出交点月日数(27.21223),回归年日数(365.2428)等数据,还发明了用圭表测量冬至前后若干天的正午太阳影长以定冬至时刻的方法。他还设计制造过水碓磨、铜制机件传动的指南车、千里船、定时器等等。此外,他在音律、文学、考据方面也有造诣,他精通音律,擅长下棋,还写有小说《述异记》。当然,他成绩最为斐然的还是数学领域,他写的《缀术》一书,被收入著名的《算经十书》中,作为唐代国子监算学课本,可惜后来失传了。《隋书·律历志》留下一小段关于圆周率的记载,祖冲之算出π的真值在3.1415926和3.1415927之间,相当于精确到小数第7位,简化成3.1415926,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成就。是世界上第一位将圆周率值计算到小数第7位的科学家,创造了中国纪协世界之最。这一纪录直到15世纪才由阿拉伯数学家卡西打破。祖冲之还给出π的两个分数形式:22/7(约率)和355/113(密率),其中密率精确到小数第7位,在西方直到16世纪才由荷兰数学家奥托重新发现。祖冲之还和儿子祖暅一起圆满地利用“牟合方盖”解决了球体积的计算问题,得到正确的球体积公式……
    “哇塞,不是吧!”看着看着,我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
    此时屋子里发出喊声的并不止我一个,不过安东喊得是:“太好了,我终于解出来了!”
    看来,此等学痴的精神世界,还真不是我这号人能随意进入的。
    “我出去一下,等会儿就回来。”安东一边整理一堆凌乱的草稿纸一边兴高采烈地说。
    “都这么晚了,你上哪去啊?”有时候,我对这位天才的行为还真是无法理解。
    “我跟人打赌来着,今天半夜十二点之前我肯定能把这些题目解出来,我做到了!”他的声音越来越远。
    “无聊。”我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双眼死死盯着电脑,然后又在百度搜索栏里输入了“缀术”两个字。
    “《缀术》是中国南北朝时期的一部算经,这本书曾被认为内容深奥,以致‘学官莫能究其深奥,故废而不理’。它在唐代被收入《算经十书》,成为唐代国子监算学课本,当时学习《缀术》需要四年的时间,可见其艰深难懂。《缀术》曾经传至朝鲜、日本,但到北宋时这部书就已亡佚……”百科上这样介绍着,没错,刚刚我没看错,《缀术》已经失传了。
    我又忙不迭地从书包里翻出那本破得不能再破的旧书,看着“祖冲之著”这几个字愣愣地出神。
    如果这本书真的就是失传已久的那本数学神作……说实话,我现在的脑子真的有点乱,不知道究竟是狂喜还是不知所措。

    现在的荀家,就如天塌下来一般,痛失爱子的荀老夫妇早已哭得死去活来,任凭谁也劝说不得。
    “等海月那个小贱人落网了,我非亲手把她碎尸万段不可!瓌儿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啊,居然还带着祖传的琥珀蝴蝶去和那小贱人私会,那可是留给我荀家儿媳的东西啊,他们这摆明是要私定终身啊……要不是这贱人,我儿断然不会遭此不测……老天爷啊,你怎么就这么不长眼睛,我荀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灵位之前,荀瓌的母亲刘氏一边失声痛哭,一边不断地咒骂着一名叫做海月的女子。
    “夫人说的那个海月,和叔玮到底有什么关系啊?”见此情景,祖冲之便转头向刚好站在身侧的荀家总管询问道。
    “是我家公子在黄鹤楼吃酒时认识的一位歌女,此女琴艺超凡姿容倾城,公子一见便对其倾心不已,还曾和我家老爷老夫人提过想娶她过门的事呢,不过当时我家老爷把公子臭骂了一顿,还命公子和那女子速速断绝关系呢。”老管家叹气道。
    “那夫人为何会说你家公子的死是和海月有关呢?”祖冲之依旧不解。
    “哦,是这样,公子离家之时曾和他的书童小洛提过,他是要去赴海月之约,但具体的约见地点公子当时并没有讲,并一再叮嘱小洛要替他保密。后来事情闹大了,小洛便把这件事禀报了老爷和夫人,所以现在夫人才会如此怨恨那位姑娘。”
    “这样说来,此案说不定真的可以在海月姑娘那里找到突破口呢。”祖冲之道。
    “官府的人本是想把那丫头带回衙门审问的,可官兵到达黄鹤楼之时,她却早就不见踪影了,不过,她除了琴,什么都没有带走。后来据黄鹤楼的老板交代,这个海月一直都很神秘,无亲无故独来独往,酒楼里没一个人知道她的身世背景,并且她的举动也十分奇怪,平时总是琴不离身,很少与人交谈,甚至不许任何人靠近她,每日表演两到三个时辰之后便会匆忙离去,从不做陪酒卖笑的事。那老板曾对我们说过,若不是她琴技一流又太过美貌,他们才不会用这种来路不明又性子古怪的女人呢。”
    “不会是什么鬼魅妖异之流吧?”旁边一个前来吊唁的中年男子若有所思道。
    “谁说不是呢,我看啊,八成就是个专门蛊惑人心的狐媚子。”另一个人也在那里随声附和。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祖冲之始终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虽说他也曾天马行空地编过不少或动人或离奇的鬼神故事,但在祖公子的内心里却始终还是不相信他们的存在。
    “廖参军,我看,我们在这里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先行告退吧。”见众人就海月的事开始越扯越离谱,祖冲之觉得再在这里待下去也并不能解决什么实质性的问题,便不禁插言道。
    “祖大人留步,这里还有些物品要交予大人。”祖冲之回头一看,是个十三四岁的小童往这边走过来。
    “你是?”祖冲之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双眼红肿的少年。
    “我是荀公子的书童小洛,公子出事前曾对我提起过他和你的约定,那天晚上出门前他特意把这摞手稿交给我,并跟我说如若他次日有事不能按约定前往的话,我就把这东西亲自送与大人的手上。哎,后来公子失踪了,我也就把这档子事全然忘在脑后了,今天听说您来了便又突然想了起来。”
    “这手稿上面写的难道就是关于异星之事的推演吗?”祖冲之边从小洛手上接过一个布书袋边问道。
    “手稿上具体写的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有件事我一直都很奇怪,公子当时缘何就会以为第二天他因事而无法赴大人您的约呢。公子一向什么事都不会对我有所隐瞒的,但当时我这样追问他却并未回答,到现在我还觉得这事蹊跷极了。祖大人,我以前不止一次听我家公子提起过您,说您为人耿直,才华横溢,这次公子出事了,您一定要帮忙早日擒到真凶啊。”小洛一边说一边不停用衣袖抹着不断扑簌簌掉落的泪水。
    “放心,贤弟的事,我是断然不会袖手旁观的,你要相信,真相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行凶的歹人也一定会得到他应有的报应。”祖冲之用手轻轻拍了拍小洛的后背,一字一句,说得坚定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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