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们被扔进不同的房间里关了起来,我终于知道那么多上锁的房间是干吗的了。
我原来还指望能在这两个小时内把那两千块钱要过来,可是现在我连伊恩被关在哪里都不知道。而且这个房间居然有还屏蔽措施,我的链基本处于报废状态,于是我也就无计可施了。百无聊赖之下,我只能在这个连把椅子都没有的房间里兜圈子,或者盯着光秃秃的墙壁发呆,猜测着隔壁房间关的是哪个倒霉蛋。
没过一会儿,走进来三个人,面具把他们的脸遮得严严实实,我只能从身材上判断是这是三个男人。
“我们需要确认你身上没有携带武器或是其他可以破坏游戏平衡性的东西。”中间那个面具男解释道。他指着房间里正中间的位置,示意我走过去。
我耸耸肩表示无所谓,然后按照他的指示站在那里。另外两个人走过来,在我的身上搜索了一番。
他们检查得非常仔细,然而我完全不在乎。因为我真的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我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参加这个游戏,更别说是以替换者的身份。所以在出发前,我就把铻钢匕首留在我的狗窝里,没有带过来。
但是关于这一点我却不怎么后悔。从其他参赛者给我留下的印象上,我意识到了一点,如果我真的把匕首带了进去,那玩意最终极有可能会帮助我更早地退出竞争,而且这个过程是否痛苦还得取决于使用者的熟练程度。
苍天在上,我爱那一百万,但我更爱自己的小命。所以我希望他们对每一位参赛者的搜身都能够做到全方位无死角,最好是让我们连一把牙刷都带不进去。
搜身结束后我又陷入了漫长而无聊的等待中。然后,突如其来的,一阵睡意袭来。我迷迷糊糊地打算休息一会儿。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便发觉自己已经倒在了地板上。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终于恢复了意识时,发现自己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户外的土地上,双眼盯着西塞罗红色的天空。我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四处张望着,视线仍然有些模糊,但我还是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小小的山谷里。我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被锁住了,我试了试,打不开。
伊恩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凝视着正前方。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山洞跃入眼帘。看来我已经来到这次“轮盘赌”的现场了。
“参赛者注意!参赛者注意!”从山谷上面传来了一阵声音。
我抬头看去,发现那里站着几个人,他们与刚才搜身的人打扮一致,而且也戴着面具。不同的地方是,眼前这帮人手里都拿着家伙。
我原来一直都想不通,人类的科技水平都已经发展到可以进行星际旅行了,为什么在武器的造型和个头上却始终顽固不化,非觉得那玩意越大越好。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要是别人拿把牙刷一样的枪指着我,我可能还会跟他开个玩笑。但是在这种竖起来估计比我还高还粗的家伙面前,我只觉得两腿发软。
这时,最后一个躺在地上的选手也爬了起来,大家聚拢到一块儿,看着上面的人。
“很抱歉,为了不暴露这里的位置,我们只能让你们在睡眠中来到这里!出现在你们面前的,就是‘轮盘赌’的游戏现场!”那些面具男中的一个继续喊道,“在你们正前方就是奖杯所在的山洞!等会儿我一发信号,你们就可以出发了!我——”
“让这该死的游戏见鬼去吧!”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打断了面具男的话,“老子正喝酒呢,就被你们这群混蛋给打晕带到这里了,你们这不是游戏!这是该死的绑架!”
我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小个子男人在那里破口大骂。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裹在一身破衣烂衫里,隔着几米远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那股酸臭味。
我看着他那张脸,却发现他并不是出现在台上的选手,但那张脸看上去却有些熟悉……
“让我们欢迎第五位参赛者——‘酒鬼’肖姆!”面具男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选择时没有出现的那个选手。当时他的照片出现在了那个全息屏幕上,但是人并没有出现。
“去他妈的游戏!老子不干了!”肖姆继续嚷道,“不就是混个酒钱而已吗?至于把我弄到这里来吗?”
“一旦被系统抽中,就必须参加游戏。”面具男冷冷地说道。
“我被抽中了?我什么时候参加这个破游戏了?”肖姆惊讶地说道,一边不住地拍打脑袋试图唤醒记忆,“该死!准是我喝多了去报的名……”
“那好吧,”他换上了平静而略带谄媚的语气接着说道,“麻烦上面的兄弟高抬贵手!我退出啦!我放弃!各位朋友,奖金是你们的了!祝各位发大财!”
说完,肖姆便走到山谷的边缘,试图爬上去。面具男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枪对准他。见此情景,肖姆非常聪明地停了下来。
“看来我有必要再次强调一条规则了。”面具男冷冷地说道,“各位请往右看。”
我扭头看去,只见那边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我看了老半天,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那是一具被烧得焦黑的尸体。
“我非常荣幸地向大家介绍之前某一场游戏的参赛选手之一 ——‘机灵鬼’哈迪亚斯。”面具男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感情来,“来到这里以后,哈迪亚斯选手和肖姆选手一样,对奖金失去了兴趣,于是他就想从那里离开。”
“然而规则就是规则——我再重申一遍,就像我曾经对哈迪亚斯选手再三强调的那样——抽签一旦结束便不能中途放弃。但是哈迪亚斯选手以大无畏的勇气对这项规则表示蔑视。所以结果正如你们所见,他是否真的机灵我说不好,但毫无疑问的是他现在已经成鬼了。”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我们手里的玩意儿完全可以让哈迪亚斯选手毛也不剩,但是组织者们一致认为留下他的身体可以加强这个故事的说服力,这一点也得到了许多参赛者的认同。我衷心希望各位也能认同这一点,毕竟告示牌留一个就可以了,用不着更多。”
他说完这番话后,并没有人提出抗议,大家一动不动。肖姆在那里停顿了几分钟后,最后还是走了回来,和我们站在一起。
“山洞是通风的,你们不用担心被憋死。里面有一些照明设备,我们还给各位准备了手电筒,当你们进入山洞后,补给包会自动解锁。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一些食物条。你们不用担心水的问题,山洞里某些隐蔽的角落藏着水。不过你们不必担心饿死或者渴死在里面,到目前为止‘轮盘赌'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也就是一天半。”面具男说道,“为了保证游戏的平衡,你们的武器已经被搜走了,包里也没有。希望你们在遇到危险时除了大声尖叫还有别的应对方案。”
“好了,我就说到这儿。”他挥了挥手里的枪,说道,“进去吧。我也不知道你们中究竟谁会捧起奖杯,但是我希望他别激动得尿了裤子。”
我感觉那山洞就像死神一样,张着嘴等着吞噬我们。然而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沉默着,一个接一个地走进了山洞。我跟在伊恩后面。
进入洞口后先是一条笔直的通道。脚下的路面还算平坦,但是我们还是得小心避开偶尔出现的凸起的尖石。拐了一个弯后,洞口便看不见了。
我很快便适应了洞里微弱的光线——它们来自于固定在墙上的,分布不均匀的射灯。没几分钟,我们就走到了一片黑暗的边缘。下一个射灯出现在前面很远的地方,以至于从这里看过去只是一个小小的亮点。
我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这时,我们的补给包发出了轻微的咔嗒声,解除了锁定。我连忙把手伸进去,掏出来一个小小的棍子。它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比射灯的光芒要弱一些。看来这就是面具男提到的手电筒了。
见此情景大家纷纷去自己的补给包里翻找,几分钟之后,大家手里都多了一根发光的棍子,看上去就像在听一场怪异的演唱会一般。
“这玩意儿能亮多久?”有人问道。借助手电筒的光亮,我认出来那是苏瓦尔。

“我相信它能用很久。”忒弥修斯答道,他的脸藏在大胡子里,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就算给你一百根这玩意儿,你也别想抢在我的前面找到奖杯。”苏瓦尔淡淡地说道。
“闭上你的鸟嘴。”这次开口的是柯蒂诺,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在半明半暗中分外狰狞,“一百万的奖金是我的,谁要是敢打它的主意,我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呵呵,你现在算老几?还威胁别人?别以为你那些破事我不知道。”苏瓦尔反唇相讥。
“怎么,你想试试看?”柯蒂诺恶狠狠地笑了。
“来啊。”苏瓦尔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兄弟们,兄弟们,有话好好说嘛。”杰伊讪笑着说道,“这里头这么危险,我看咱们得团结一致才行。我不介意和大家平分奖金,只要有我的一份就好。”
“我也不介意和别人分那一百万。”忒弥修斯说道。
“算我一个。”这回开口的是伊恩。不,现在应该叫他亨特了。
柯蒂诺看向我,我连忙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大哥,奖金怎么分你们说了算,给我留条命就行。”
“算你识相。”柯蒂诺说道。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冲过去把他摁在地上揍得他哭爹喊娘,但是我及时忍住了这股冲动。毕竟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沉默者”一言不发。
“奖金要有我们兄弟俩的份。”小科里说道。
“你们想得倒挺美,咱们走着瞧吧。”柯蒂诺冷笑道。
一时间气氛就像凝固了一般,大家心怀鬼胎地站在那里,不怀好意地互相打量着,却又努力避免着目光的接触。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靠了靠,努力和身后的岩壁融为一体。
“屁都没见到就争成这样了?”走在最前面的肖姆回过头来说道,“我说你们到底还走不走?我——啊啊啊!见鬼!”
肖姆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八度。他万分惊恐地看向我们后面,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向前奔去。
我急忙扭过头看向我们进来的方向,差点儿吓得心脏都停止跳动。
一个机器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了我们。与那些拟人程度越来越高的同类相比,它看上去粗陋不堪,很显然拟人度并不是它的设计者所重视的内容。而且与它那些温良无害的同类不同,它两条胳膊下连接的并不是一双手,而是一对明晃晃的刀。
此刻它就站在队伍末尾的柯蒂诺身后,沉默得如同岩壁一般。
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个家伙,我们非常默契地拉开与柯蒂诺的距离。
“你们都在搞什么鬼?”柯蒂诺问道,“难道……”
他猛地转身,和那个机器人打了个照面。
“目标确认,‘唐’柯蒂诺。”机器人发出了电子合成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玩家编号89757,祝您游戏愉快。”
“乱七八糟什么玩意儿?”柯蒂诺说道,“你给我滚——”
然而我们永远也不知道柯蒂诺究竟想让那个机器人怎么滚了。机器人并没有让他把话说完。一道寒光闪过,柯蒂诺从头到脚被齐齐整整地劈成了两半。
我的耳朵被一阵尖叫淹没,几秒钟之后我才意识到那尖叫来自我的喉咙。
一时间众人都被这个场景惊到。就在大家还没缓过神的当口,机器人又缓步挪到了小科里的面前。
“目标确认,小科里。”它开口说道,“玩家——”
小科里惊恐地尖叫一声,试图从它身边逃开。机器人右臂一挥,用刀面打在了小科里的身上。他没有像柯蒂诺那样一分为二,而是直接飞出去,撞到岩壁后又软绵绵地滑到地上一动不动了。
然后机器人向晕倒的小科里走去。
“愣什么?跑啊!”伊恩大喝一声,惊醒了众人。
大家争先恐后地向山洞深处跑去,唯恐自己成为下一个牺牲品。大科里想去帮他的兄弟,被忒弥修斯和苏瓦尔强行拖走了。他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在山洞里久久回荡,让人胆战心惊。
我在逃命中向身后投去了匆匆一瞥。最后映入我的眼帘的景象,是机器人高高举起了它的弯刀。
5
慌乱中我也不知道跑了有多远,只知道跟着他们一个劲儿地往前冲,当我最终上气不接下气地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在山洞的深处了。
我两腿发软,只能靠岩壁来支撑自己,还时不时弯下腰干呕。如果能从这里出去的话,我一定要加强锻炼。我充满讽刺地想到。
那群混蛋至少在一件事情上没有撒谎:洞里的氧气绝对充足。否则这一番折腾下来,怕是也不需要那个机器杀手来结果我们了。
等到气儿都喘匀了,大家开始清点人数。柯蒂诺和小科里已经报销了,肖姆仍然踪迹全无。在这里的有七个人:忒弥修斯、苏瓦尔、杰伊、大科里、“沉默者”、亨特(伊恩)和我。
大科里缩在一个角落里,双眼失神地盯着地面。而大部分人还没有从刚才的恐怖中恢复过来。连奖杯的影儿还没见到,一下子就有两名选手扑街了,后面谁知道还有什么鬼玩意儿在等着我们。一时大家站在那里,相顾无言。
“走吧,别在这里耗着,那个机器人可能快过来了。”说话的是苏瓦尔,“刚才的情况大家也看到了,这个破游戏不是过家家,搞不好分分钟丢掉小命。”
“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要弄个该死的免责声明了,这帮混蛋纯粹就是想搞死咱们。”杰伊恨恨地说道。
“那一百万看来不好挣啊。”忒弥修斯平静地说道。
“你还想着那一百万?”杰伊讥笑道,“命都快没了你还想着钱?”
“也许根本就没有奖金?”我试探性地说道。
众人扭头看向我,有好几束手电筒的光打在了我的身上。我吓了一大跳。
“也……也许他们的目……目的只是……打……打算搞死咱们?”我说话都有些磕巴了,末了又忙不迭地加了一句,“这都是我瞎猜的。”
“这说不通。”有人粗暴地说道,我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伊恩。他接着说下去:“把一群人处心积虑地骗到一个大山洞里,就为搞死他们?这不可能。我还是相信有奖金的存在,只是比你我想象中的要难一点儿而已。”
“随你怎么说,我还是觉得这奖金有问题。我支持这位兄弟。”杰伊说道,冲我这边点了一下头,“不好意思啊兄弟,你叫什么来着?”
“……马特。”
“我同意亨特的话,刚才也许只是个下马威。”忒弥修斯说道。
“给那些倒霉鬼准备的。”苏瓦尔补充了一句。
“兄弟,你是怎么想的?”杰伊转向了“沉默者”,从我见到他开始,他还没说过一句话。
“沉默者”指了指我,依旧没有言语。
“兄弟,你倒是说句话啊。”杰伊说道。
“沉默者”叹了口气,点了一下他的链。
“我的声带受到了严重损伤,只能通过链来与你们交流。”他双唇紧闭,声音由他的链发出。“我的链可以读取我的思维,然后转换成声音表达出来。”
“可怜的家伙。”苏瓦尔说道,“你为什么不去黑市上换个声带?或者干脆装个电子发声器?”
“要是我有钱换,也就不用来参加这个游戏了。”为了配合他的链,“沉默者”还露出了一个苦笑。
“说起链,”忒弥修斯低头研究着他的链,“我的链没有任何信号,就像之前在房间里一样。”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链,果然一点儿信号都没有。这就意味着我们现在与世隔绝,能依靠的只有一个装了食物条的小背包,和一根细到可以用来剔牙的手电筒。
至于我身边的这些人,目前除了伊恩,其他的我一个都不信。要是真的确定了这一百万奖金的存在,我用屁股都能想出来这帮家伙会干出什么事。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行了,不管怎么说,咱们都得继续走,在这里耗着也不是个办法。”苏瓦尔率先打破沉默。
“我同意,”伊恩说道,“不过我们来到了一个岔路口。”
果然,我们前面不远处,在射灯的照射下,两个黑漆漆的洞口沉默地凝视着我们。
“要我说,大家各走各的路吧,谁也不要干涉别人的选择。”忒弥修斯说道,“我先来,我走左边。”
说完,他向左边的洞口走去。
“我走右边。”杰伊向右边走去。
“左边。”伊恩简短地说道。他向左边走去,我立即跟上了他。
“你们选的倒是挺快。”苏瓦尔说道,“那我就走右边吧,反正我相信奖金在等的人是我,你们一分钱都捞不到。”
“不过,”他指了指还坐在地上的大科里,“我们不能把他丢在这儿,万一让那个机器杀手追上了,他的下场肯定不会比柯蒂诺好到哪儿去。嘿!伙计,你得爬起来。”
大科里对苏瓦尔的话无动于衷,只是专心地盯着地面,沉浸在失去弟弟的痛苦中。
“我也走右边。”“沉默者”用他的链说道,“我和你带上他吧。”
“行。”苏瓦尔答道。
苏瓦尔和“沉默者”走过去,强行把大科里从地上拽了起来。大科里在他们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走向右边的洞口。
两拨人简单摆摆手,便向自己选定的路线走去。
忒弥修斯走在最前面,我在中间,伊恩断后。我们三人就这样默默地走了好一段,仍然看不到尽头或岔路,这条路仿佛无穷无尽地延续下去。
忒弥修斯突然停了下来,我差点儿就撞上了他。我以为前面又出现了危险,急忙竖起耳朵。此刻我的听觉仿佛比平时灵敏了一万倍,任何轻微的异常响声都能激起我撒腿就跑的冲动。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只是站在那里,抚摸着岩壁,说道:“这里的岩壁和入口处的不一样。那里是天然形成的,这里是人工开凿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伊恩在我身后问道。
“看,这是非常明显的岩土施工的痕迹。”忒弥修斯指着一处岩壁说道,“啧啧,从痕迹上来看,他们使用的掘进设备相当先进。如果这活儿真是门口那帮家伙干的,那他们可是为了这个山洞投了大钱。”
“从哪儿开始改变的?”伊恩又问道。
“大概是从岔路口开始的吧。”忒弥修斯说道,“我不清楚另一条路的情况,不知道那里是人工开凿的,还是天然生成的。”
“你为什么懂这些?”我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来自十七星盟,曾经是一名赫淮斯托斯。”忒弥修斯回答道。
“十七星盟……”我喃喃道,同时搜肠刮肚地回忆关于我知道的十七星盟的事情,“这么说来你是一个雇佣兵?”
“对。”
“赫淮斯托斯是什么职业?”伊恩问道。看来他对十七星盟的了解要比我多一些。
“工兵、维修单位和乱七八糟的科研部门一类的,都算赫淮斯托斯。”忒弥修斯说道,“我曾经是工兵,后来系统重新对我进行评估后,又把我扔到了阿瑞斯,让我当了机动步兵。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现在,我是‘放逐者'。”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意思是说他已经脱离了十七星盟。”伊恩替忒弥修斯回答了。
“为什么呢?”我真是服了自己,在这种环境下居然还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
“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忒弥修斯显然不愿多说。
“……好吧。”我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那么,你们是干什么的?我只知道你们的绰号和名字。既然我们现在算是一个小小的同盟,我觉得彼此增进一下了解还是很必要的。”忒弥修斯说道。
我说道:“没啥好说的,我就是旧塔区里一个游手好闲的缺钱小鬼。”
“那你呢,朋友?”忒弥修斯转向了伊恩。
这时,我才发现伊恩并没有在听我俩的对话。他背对着我,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来的方向。
“不要说话,听。”他轻轻地说道。
我的神经马上绷紧了。我学着他的样子去倾听,很快便弄清楚了究竟是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阵低沉的呜咽声从黑暗中传来,一点点靠近我们。
我感到浑身一阵发冷,看来人类虽然进化了数万年,但是骨子里那种对野兽的恐惧依然无法根除。那来自远古的感觉一瞬间仿佛支配了我,使我呆立在那里动弹不得。
“恐狼。”伊恩絮语道,“来自亚察星的恐狼,亚察人的梦魇。”
这次我完全不需要他解释什么了,光凭那个名字和那一声声让人汗毛直立的低声嘶吼,我就已经脑补出了一幅完整的画面。我百分百确信,那玩意儿一定比我想象得更加恐怖。
“逃。”伊恩的声音依旧很轻,“咱们三个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它。”
我不需要伊恩再提醒第二遍,立即蹑手蹑脚地转身向山洞的深处溜去。忒弥修斯和伊恩紧跟着我。
然而恐狼似乎发现了我们的恐惧,它的咆哮声陡然提高,在岩壁间来回震荡。我扭头看去,隐约间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而巨大的影子。
于是我们放弃了隐蔽,开始夺路狂奔,从恐狼的脚步声中可以判断,它也在提速。我们之间的距离正在慢慢缩短。
我拼命地跑,几乎跑到意识模糊。我原来都不知道自己能跑这么久,这次逃命大大刷新了我对自己身体极限的认知。然而幸运女神总是不怎么眷顾我,慌乱中我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飞出去老远,落地以后还打了几个滚。我四肢放平瘫在地上,再也不愿意动了,任凭疼痛向我的周身辐射开来。
“安全了,休息一下吧。”有人在我身边停下说道。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忒弥修斯。虽然看上去他也累得够呛,但是还不至于像我这样喘得像条狗。
“安……安全了?咳咳,”我几乎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怎么可——咳咳咳——怎么可能?恐狼呢?”
“山洞后面继续分岔了,估计你只顾着逃命,没注意到。”忒弥修斯说道,“在其中一个岔路口亨特和咱们跑散,恐狼跟在他后面了。你听,连它的叫声都听不到了。”
我努力屏息凝听,果然这时候万籁俱寂,无论是低沉的呜咽或是恐怖的咆哮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愣了片刻才意识到他说的话意味着什么。伊恩引开了恐狼,按照他自己的描述,此刻怕是凶多吉少。如果他真的栽在恐狼爪下,那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时间里全靠我自己来活命了……该死,我怎么没和伊恩跑到一条路上,那样的话,恐狼也许会去追忒弥修斯……等等!忒弥修斯!他就在我身边!见鬼!现在我毫无反抗之力,万一他要杀我,岂不是轻而易举?
想到这里,我连忙扭头看向忒弥修斯。
他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说道:“没错,现在就剩咱俩了。”
我不由自主地向远离他的方向挪了挪。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他淡淡地说道,“在这种情况下,杀了你对我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在这个游戏里,拒绝合作的人肯定都撑不到最后。”
“真的?”我半信半疑地问道。
“我以一个老兵的名义保证。你要知道,十七星盟的雇佣兵和别的雇佣兵是不一样的,我们最看重信誉。”忒弥修斯说道。
他走过来,蹲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小伙子,起来吧,咱们还得继续往前走呢。”
我挣扎着爬起来。所幸绊倒我的石头并没有对我造成严重的伤害,除了左脚那里隐隐作痛外,我走路还没什么大问题。
忒弥修斯站在我的旁边等我,我第一次看清了他的面容。他的脸大部分藏在胡子里,露出来的部分写满了机警,他的眼珠看上去是淡淡的金色……
“天哪!”我惊呼道。
“怎么了?”忒弥修斯问道。
“你的……你的眼角上有东西!”我说道。
忒弥修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怎么了。那只是个文身而已。”
我定睛一看,果然只是个文身。它并不是动物、字或者人像什么的,而是七个星星一样的点,排成了一个固定的形状:三颗在中间排成一条斜向右上的直线,另外两颗在这条斜线的上边,两颗在下边,构成了一个不太规则的菱形。
“很奇特的纹身。”我评价道,“它是什么?”
“我一下子还说不清它是什么。我很多年前纹的,”忒弥修斯说道,“那时候我还属于十七星盟。”
“和你自称‘放逐者’有关系吗?”我不知为什么想起了这个。
“嗯……算是吧。怎么,你想知道?”忒弥修斯说道。
我耸耸肩,“要不是我那该死的好奇心,我也不至于跑到这里。”
“看来你喜欢听故事啊,”忒弥修斯说道,“这是一个挺长的故事,不过咱们就这干走着也没啥意思,我给你讲讲吧。”
6
“你对十七星盟有多少了解?”忒弥修斯问我。
我想了想,然后诚实地说道:“没多少……我只知道我在西塞罗见到的十七星盟人都是雇佣兵。”
“不光是西塞罗,”忒弥修斯点点头,“你在这个宇宙中除了十七星盟以外所有人类生存的地方,能见到的星盟人基本都是雇佣兵。因为雇佣兵是十七星盟唯一的出口产品。”
“啊?”我的语气里充满了惊讶。
“在许多人——我觉得应该也包括你——的印象里,西塞罗是一个鸟不拉屎的荒凉星球吧?”忒弥修斯说道,“然而西塞罗和十七星盟比起来,已经算得上是一个舒适宜居的地方了。十七星盟存在于一个遥远星系中,由一颗处在主序星阶段的恒星、几颗行星、它们的卫星和一些人造天体组成。整个星系的资源就像西塞罗一样极其匮乏,农业和工业几乎无法开展。然而,西塞罗至少还可以靠星际运输和娱乐业来维持自己的存在,只拥有一个星门的十七星盟却根本指望不上这些。
“最初的开拓者早早发现了这个星系的荒凉,然而他们并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只好在这里挣扎求生。恶劣的生存环境培养了星盟人顽强好斗的性格,也帮助我们找到了活下去的办法。在漫长的贫困之后,我们的先祖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宇宙中永远不会缺少战争,稀缺的是可以作为消耗品投入战场的人。而人,又是十七星盟唯一不缺的东西。
“于是我们的先祖开始训练星盟人,让他们成为合格的雇佣兵,并在宇宙中各个战场兜售他们。
“经过近百年的经营,十七星盟的雇佣兵生意已经发展到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星盟可以提供全套的服务,从小规模的地面冲突到全方位的星际战争,都有让客户满意的方案。从武装突袭、边境巡逻到堡垒守卫、治安维护,只要客户掏得出钱来,星盟都能满足。
“凭借着顽强的战斗意志和熟练的战斗技巧,星盟的雇佣兵树立了良好的口碑,各种势力都愿意雇佣我们,来代替他们自己的人民投入战争。尤其是像西塞罗这种贸易星球,雇佣兵的开销要远远低于组建一支军队。任何头脑正常的生意人都无法拒绝如此划算的买卖。对雇佣者来说,我们只是沙盘上一堆可以随意移动的小旗子,只是全息屏幕上一片虚拟的点,只是一种可以随意消耗的存在。即使我们和他们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把我们扔到战场上,他们就再也不用担心死亡率导致的各种问题。哼,我们简直物超所值。
“星盟中也曾出现过反对出口雇佣兵的声音,然而更多的人意识到星盟的存在必须靠输出雇佣兵来维持。输出雇佣兵为我们换来了足够的土壤,靠着这些土壤我们把一颗卫星改造成得墨忒耳,全星盟唯一能够种植作物的地方。还有阿斯克勒庇俄斯,全星盟最先进的医疗中心都集中在这里,我们在那里培养培养医护兵。还有阿波罗、雅典娜等等,这些地方或者是被改造过的卫星,或者是人造天体。它们的建立都离不开雇佣兵换回来的资源。所以,随着星盟政府的逐渐完善,这些声音被渐渐压制,直到最终消失。
“出口雇佣兵的经济,不仅使得十七星盟扩张到了今天的规模,也使得星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生存模式。十七星盟所有的婴儿出生一年后就会被送到行星赫拉,由遍布星球的抚养中心来抚养,从此与父母再无关系。待到他们长到七岁的时候,会由系统来对他们进行评估,以确定他们适合什么职业。通过评估的孩子将获得雇佣兵的军籍,并根据评估结果把他们分配到不同的地方进行训练。那些没有通过评估的孩子就成了平民,许多权利受到限制,从此只能以二等公民的身份存在于星盟中。
“和其他孩子一样,我从小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父母的信息对我们来说是保密的,我们从记事起就被命令不得讨论这些事情。对我来说,他们只是两个名字,存在于一份我可能永远也没有权限看到的档案中。在我七岁那年,系统对我进行了评估,把我分到了赫淮斯托斯,那是一颗人造天体,代表着星盟最高级的建造技术,在那里我计划被培养成一名工兵。一年后,在我的指挥官的要求下,系统重新对我进行了评估,又把我扔到了荒凉无比的卫星阿瑞斯上,于是我又成了机动步兵。
“我在阿瑞斯待了十年,接受了残酷而严苛的训练。十七岁那年,我通过了最终考核,正式成为了一名机动步兵。从那之后,我就过上了和其他星盟雇佣兵一样的生活,谁雇佣我们,我们就跟谁混;哪里需要我们,我们就去哪里干活。
“我去过不少地方,打过不少仗,好几次小命都差点儿没了。雇佣兵的生活充满了不确定因素,许多人干脆就报销在了任务里。和那些已经成为炮灰的伙计们比起来,我这种零件齐全的家伙简直幸运过了头。”
忒弥修斯说了这么多,显然是陷入了回忆中。
“可是,按照你之前的说法,你已经不算雇佣兵了,而是什么‘放逐者’,这又是怎么回事?”我抓住这个空隙,赶紧问了一句。
“别急,别急,我马上就要讲到了。”忒弥修斯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嘿,马特,你知道爱情是什么样子吗?”
莉莉的形象立刻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呃,我知道……就像……就像……”面对这个问题,我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搜肠刮肚,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我对莉莉的感觉。一番挣扎后,我还是放弃了努力,只得无奈地耸耸肩。
忒弥修斯看出了我的困窘,摇摇头,笑着说道:“算了,我还是接着说我的故事吧。”
“我二十二岁那一年几乎都是在一个叫山格斯的星球度过的。它处在一个星际帝国的边境线上,常常被星际海盗光顾。最后,饱受海盗骚扰的当地人忍无可忍,便向星盟雇用了一百多个雇佣兵来保护他们。我就是那一百多人中的一个。
“我们的任务就是在星球外太空巡逻,一旦发现海盗就发出警报,必要时还得打仗。任务其实不算艰巨,但就是特别无聊。单调的轮班巡逻简直能够让人发疯,尤其是在视域内几乎空空荡荡的外太空。即使是受过严酷训练的我,到后来都在期盼着海盗的出现,起码能痛痛快快地干上一架。
“不出任务的时候,我就泡在基地唯一的一个酒吧里,把烈酒当水喝。跟别的酒吧一样,那里也充斥着没完没了的打架斗殴,混蛋酒保总想拿喝起来像尿一样的劣质酒忽悠你。不同的是,我们的身份意识在酒吧里也存在。来自阿瑞斯的机动步兵总是和自己人坐在一起,要是一个来自雅典娜的军官出现在一群阿瑞斯人中间,估计所有人都会觉得别扭。
“有一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我巡逻结束,回到酒吧,坐在兄弟们那里,准备把自己灌个烂醉如泥来打发时间。然后,我看到了她。
“也许你觉得我当时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她只有侧脸对着我,而我也只是注意到她是一个新面孔而已。她的头发藏在军帽里,只在鬓角那儿漏下一缕,是金色的。她的鼻梁是一个完美的弧度。她的臂章上绣着弓箭,这也就解释了她为什么坐在一群阿尔忒弥斯来的侦察兵中间。
“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星盟的法律里,雇佣兵也是可以自由恋爱的。这么一个可人儿坐在那里,总是会有些家伙蠢蠢欲动。不过这个姑娘,哈哈,她可是个拒人千里之外的冰雪女王。我亲眼看到一波又一波的家伙,军官、工兵、水兵,甚至还有飞行员,都想和她套近乎,然而个个都无功而返。
“这时候,坐在我旁边的一个机动步兵也坐不住了,我得承认,那小子长得挺帅。他起身向那个姑娘走去。没说两句话,那个姑娘就像对付之前的追求者一样拒绝了他。那小子一时冲动,一把抓住了姑娘的肩膀。
“接下来的发生的一幕快到几乎让人看不清楚。等到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小子已经被摁在地上,脖子上顶着一把匕首,匕首握在那个姑娘手里。
“这时,我终于看到了她的正脸。那一刻我整个人都定在那里,像被石化了一般。她面若冰霜,就像女武神一样,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她占据了我整个脑海,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于是我像个傻瓜一样地走上前去,请求她放了那个倒霉蛋。她眯起眼,带着一丝嘲笑的表情问我为什么。
“理智已经被我扔到了外太空,我昏头昏脑地告诉她,如果必须有个人为这件事付出代价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我,因为只有我才配得上死在她刀下这份荣耀。见鬼,现在想起来,这都是什么狗屁逻辑。
“她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松开了手里的匕首,把我那个倒霉的同伴踢到一边,然后就不再搭理我们了。我在那里愣了半天,直到被一帮快笑岔气的步兵给拽走了。
“从那以后,我意识到她在我心里无可替代。我开始动用我的一切资源,津贴、福利、假期,等等等等,别人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只为和他更换巡逻时间,好让我和她的巡逻时间对到一起。这样我就可以和她多一些接触。这个做法收效显著,没过多久她就意识到了我的行为,在这一点上,女性总是具有与生俱来的敏锐。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一开始她对我真的是毫无兴趣。来自阿尔忒弥斯的侦察兵们骨子里就带着一种骄傲,在他们眼里,机动步兵就和午餐罐头差不多。不过我得承认,只有那些最优秀的士兵才可以成为阿尔忒弥斯人,他们的确比我们更有天赋。所以,我也可以理解她当时的行为。
“然而爱情女神最终还是被我的执着所感动。有一次,我们在例行巡逻中遇到了海盗的埋伏,她当时位于我们前方的侦察船上,最先受到攻击。我们顶着海盗的炮火,迅速向他们靠拢,试图把他们救回来。
“当我们会合以后,我们才发现海盗的数量是我们的三倍。尽管我们顽强地抵抗,但是海盗还是打爆了我们的巡逻船。在最后关头,我拦腰抱起她,扔进了离我们最近的一艘救生舱里,我也跟着跳了进去。
“我们藏在巡逻船的碎片里,为了防止被海盗发现,保持着静默状态。所幸的是海盗们并没有久留,消灭我们后就溜得无影无踪了。等到确认安全了,我们才发出求救信号。
“从我们逃出生天,到另一艘巡逻船找到我们,中间过了五天。在这五天,我们俩挤在狭小的救生舱里,开始了彼此熟悉的过程。我们包扎好伤口,轮流休息。然而,更多的时候我们只能清醒地坐在那里无所事事。于是我们就漫无边际地聊天。
“我们俩几乎无话不谈。我们聊阿瑞斯和阿尔忒弥斯,聊我们以前去过的地方,出过的任务,聊我们的喜好,还讨论假期该怎么过。她意识到我们机动步兵也不全是一无是处的傻瓜,而我也意识到她身上也有不少可爱之处。等到我们被救出来的时候,我居然还有些失落,唉。
“从那以后,我们俩的关系突飞猛进。我们开始出双入对,不用巡逻的时候就没日没夜地泡在一起。天哪,那真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我俩几乎是同时结束了在山格斯的任务,回到了星盟。这让我很不开心,因为我需要回阿瑞斯,而她得去阿尔忒弥斯报到。但是也有办法,我们想方设法地把假期凑到一块儿,这样我们就可以在星盟里最繁华的星球阿佛洛狄忒待上一段时间。
“我们的感情并没有因为距离而变得淡漠。看过太多死亡的人,会慢慢失去对生活的兴趣。然而在与死亡相伴的雇佣兵眼里,生活是无比美好的存在。我们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努力地去生活,努力地去爱。
“我们甚至还憧憬着我们退役后的生活。星盟雇佣兵有三十年的役期,结束后我们就可以自由选择我们的生活。我们还打算要几个孩子,尽管我们知道他们不能留在我们身边。但是光是知道他们的存在,也是一种幸福。”
“你刚才问我这个文身,”忒弥修斯指了指他的眼角,继续说道,“就是在那段时间她带我去纹的。她一直不告诉我那是什么意思,只是说那是属于阿尔忒弥斯的秘密,从很早很早以前流传至今。”
“直到现在,你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吗?”我好奇地问道。
忒弥修斯沉默了,我注意到他眼里仿佛有一道光熄灭了。
“是的,我不知道。”他说道,“而且我想我可能也没有机会知道了。三年前,她在一次任务中失踪,至今音信全无。”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这就是我离开星盟的原因。我相信她还活着,她一定在宇宙的某个角落等我。就算找遍这个宇宙,我也要找到她,虽然希望很渺茫,但是我无法就这样放弃。擅自脱离星盟属于重罪,我不仅失去了我在星盟的一切,还要面对追逃者的追捕。但是为了找到她,我根本不在乎这些。”
“然而,”忒弥修斯苦笑着说道,“没想到的是,宇宙的浩瀚拦不住我,星盟的追逃者拦不住我,真正拦住我的,居然是钱。”
“我离开星盟的时候身无分文。这些年来我一边打零工一边流浪,追寻着她的下落。我也是最近才流落到西塞罗的。”
“然后你就发现了‘轮盘赌’这个游戏。”我说道。
“对,因为我需要这笔奖金。”忒弥修斯说道。
“那么,你——”我刚想开口询问他是否找到了有关她的线索,好把他的思路从奖金上引开,却被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打断。
我们俩保持高度的戒备,直到几秒钟后几个身影跌跌撞撞地从我们左前方的一个洞口里冲出来。借助手电筒的光,我认出了他们,是苏瓦尔和“沉默者”,他们还拽着大科里。
我的心里陡然一沉:杰伊并没有出现。他应该是跟他们在一起的。
他们三个人也发现了我们,在奔到我们面前后,他们几乎是摔到了地上,大口喘气,再也起不来了。
“怎么回事?你们碰到了什么?”忒弥修斯问道,“那个叫杰伊的家伙没有和你们在一起?”
“见鬼,他死了。”苏瓦尔喘着气说道,“我们走得好好的,然后险些撞上了一个穿着动力装甲的蒙面人。杰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蒙面人给杀了。我们一看情况不妙,就赶紧夺路而逃。你们呢?没有看到亨特?”
“他和我们走散了,在我们遇到恐狼的时候。”忒弥修斯说道。
“幸运的是,我们跑得够快,虽然我们还带着个吊车尾的。”苏瓦尔指了指大科里,“我想我们应该是甩掉那个混蛋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沉默者”用他的链说道。
我抬头看向“沉默者”,只见他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个穿着动力装甲的混蛋就站在那里。
“哦,见鬼。”苏瓦尔呻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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