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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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反的后生
2012-08-22 14:18:01文/饶 毅
10多年前，曾读弗兰克·萨洛刚出版的《生来反抗——出生顺序、家庭动力和创造性人生》。当时，作者的老师美国哈佛大学社会生物学权威爱德华·威尔逊、进化论权威恩斯特·迈尔和斯蒂芬·杰·古尔德等对此书的评价很高。
作者提出，兄弟在家庭中的出生顺序对人的个性影响很大。头生的孩子尊重权威、守纪律、捍卫现状、易做现行体系的领导者，倾向保守、循规蹈矩、创造性小。后生的则逆反、寻找不同的途径、富有创造性，容易做革命者。
萨洛刚收集了几千个案例，也做了一些统计，分析了100多个历史（科学史和社会史）事件，来支持他的观点。其中包括个例，比如，达尔文、伏尔泰等革命性的人物，多数是后生。他发现，美国偏保守的共和党总统提名的法官多数是头生，而偏左派的民主党总统提名的法官多数是后生。
萨洛刚认为，反对革命性变化的头生远多于后生。而且对于是否支持思想变革来说，出生顺序显示的作用，要高于国籍、阶级、性别、宗教、性格、政治倾向、年龄、科学地位等显示的作用。他说的现象有时仿佛可以在现实生活中看到，但是，是否有规律可循，仍然颇有争议。
因为女儿的缘故，我曾到美国华盛顿参加一个活动，其中嘉宾演讲的第二人是美国能源部部长、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朱棣文。他的演讲使我联想到萨洛刚的观点。
朱棣文的哥哥朱筑文获得两个博士学位（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物理学博士、美国哈佛大学的医学博士），弟弟也获得两个博士学位（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城市规划博士、美国哈佛大学的法学博士），他说，自己只有一个博士学位，靠诺贝尔物理学奖才摆平。小时候，哥哥是学校的第一名，而且创造了维持至今的该校学生成绩纪录。总是听老师讲自己的哥哥，他和弟弟很有压力，有逆反情绪，也都逃过课。他只逃了几个月就回到学校，而他弟弟高中没毕业就离家出走。
哥哥朱筑文多年担任美国斯坦福大学医学院的教授。现在看来，研究不能算突出，肯定不是革命性的。朱棣文的故事很多人知道，他的高中成绩不怎么样，就读于美国罗彻斯特大学，后来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攻读物理学博士。
弟弟朱钦文的故事很有趣，高中未毕业，离开纽约到洛杉矶后，自己打工上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主修政治，后来读了社会科学硕士（城市规划政策）、博士，又到耶鲁大学再读法律硕士，再到哈佛大学法学院获法学博士。他长期不能确定兴趣，漫无边际地学习、学习、再学习。后来，他对法律感兴趣，成为著名大律师，庭辩很厉害。在高科技、知识产权方面，他是美国首屈一指的大律师，赢过好些大公司的官司，导致它们上亿、上十亿美元的罚金。
有趣的是，不再为大哥的成绩感到压力的朱钦文在采访中是这样说的，“大哥最聪明。”采访者说，“也许你大哥不同意你这样的说法。”朱钦文说，“也许我二哥会不同意，他得了诺贝尔奖，很有名。”
朱家兄弟的个案当然不足以证明萨洛刚的理论，更不会终结对它的争论。反对萨洛刚观点的资料也有。出生顺序是否具有相对重要性，支持和推翻它都需要统计规律。在萨洛刚以前就曾有人研究过在校大学生，没有发现出生顺序的明显作用。书出版后，也引起反对。比较可笑的是，萨洛刚曾要起诉发表批评意见的人。
另外，如果只看朱棣文三兄弟的情况，小学、中学的成绩、本科就读什么大学，与以后多么成功没有紧密关系。当然，这个简单结论，也是个案，有待系统的研究才能得出规律。似乎这个研究更容易做，而且，希望知道其结果的人可能为数不少。事实上，人们关心的社会科学问题，没有解决的还不少，有待严肃认真的学者和学生比较透彻地研究这些问题。
